第154章
司徒恒成手里正拿着玉玺,这玉玺是他亲生父亲,也是上一任皇帝,明德帝亲手给予的,那时他已病入膏肓,对自己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他犹记得当初父亲在耳边说的话。
华国的基业是要千秋万代传下去的。
而今,他虽然身体尚可,却也不知哪一日就会否衰败下去,臣子们催得紧,为争这太子之位,司徒渊被废,司徒澜身死,或者定下储君真能安定一些。
听见韦氏求见,他将玉玺摆在一边。
淡黄色的玉在案台上分外显眼,韦氏目光落在上面,心想就是这东西,掌控了天下所有人的命运!
她上前行礼。
司徒恒成看她面色庄重,摆出了皇后的架势,眉毛便是微微皱了皱,他向来不喜韦氏的性格,当年娶她也是顺从父母的意愿,不过她大事上不算糊涂,这皇后之位便一直让她坐着,又因司徒渊的关系,他心里有些歉疚,故而很快就笑了笑道:「你来了也好,这事儿总归要与你商量。」
韦氏没料到自己还没开口,他便主动提了,不免心慌,因司徒渊不在京都,假使他现在要立太子,那定然不是他。
她嘴角略是抖了一下,强自镇定下来道:「不知皇上要与妾身商量什么?」
「立储,朕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是该立个太子了。」司徒恒成看着韦氏,尽量放柔声音道,「虽然渊儿是个好人选,然而他并无意于太子之位……」
他话未说完,韦氏浑身一震,由不得打断他道:「你说什么?」
「渊儿曾写信于朕,称愿意在外效力。」司徒恒成当然明白韦氏的心思,她一心想让司徒渊重登太子的宝座,可他这大儿子已经私底下表明决心,并不想回京都,他微微叹了口气,「朕有负渊儿,如今他愿做什么,朕都愿成全他,既然他在外快活,何妨就此逍遥一生呢?」
韦氏胸口一闷,险些吐出血来。
司徒恒成上前两步,扶住她:「我替他瞒着,也是不让你伤心,可终究也瞒不住,淑君,」他唤她名儿,「你莫再钻牛角尖,渊儿受了这几年的苦,总是变了一个人,你不要再束着他了。」
韦氏心口钝痛,一掌推开司徒恒成,目眦尽裂:「还不是你造得孽?不然岂会如此?渊儿,渊儿他向来出类拔萃,哪个皇子也比不上他,要不是你冤枉他,他会这样?都是你……」她手指着司徒恒成,「如今也是你逼得他离开京都,他才会说不想当太子!」
见她状若疯子,自欺欺人,司徒恒成道:「一桩事归一桩事,朕当年是错了,而今也想着弥补。」
她尖声道:「你能弥补什么?」
手指划过去,竟然在司徒恒成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伸手一摸,放在眼前看去,有淡淡的血粘在指尖,分外刺眼。
韦氏这才清醒一些,对面的人可是九五之尊,不是寻常的丈夫,不是夫妻间吵吵架,能动手动脚的人,可她实在恨透了司徒恒成,哪里肯认错,手指捏成拳头冷声道:「不是渊儿做太子,那皇上立谁,都不用与我商量,妾身告退!」
她转身疾步走了。
司徒恒成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生要说他有后悔的事情,便是错怪司徒渊,然而木已成舟,他心里清楚,司徒渊已不适合再当储君,就跟前朝的隆嘉帝,便是让他当了,没了雄心壮志,早晚误国,为整个华国着想,他不能因为弥补,便硬是恢复他太子之位。
捏了捏眉心,无心再看那一堆的奏疏,司徒恒成走出大殿,坐了马车直往兰园而去。
司徒弦月没料到他此刻会来,略是顿了顿,却依旧拿着花洒浇花。
她鲜少在宫里露面,若不是司徒恒成使人来说,她常年便在兰园住着,他见她还得亲自前来,故而一年里,也是甚少相聚,看她放下花洒,司徒恒成淡淡道:「这天下如此待朕的也只有你了。」
司徒弦月笑笑道:「若不是因你是皇上,这门还未必进得了呢。」
司徒恒成眉头挑了一挑,不置可否。
司徒弦月宽袖一摆请他坐下,亲手斟茶道:「今儿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便是天气也不甚好,怎得皇上会突然来此?」
「心情不好。」他道。
她打量他一眼,看到他脸颊上的血痕,微微惊讶。
普天之下能让皇帝受伤的,只怕也只有那脾气火爆的韦氏了。
可这夫妻两个的事儿她不想参与,司徒弦月道:「要不我给皇上谈个曲子?」
她坐到旁边的圆凳上,手指略微一动,便有悠扬的琴声扬起,在这幽静的兰园里,似有回响。她原就是才女,样样精通,那琴艺也是千锤百炼,不比宫里任何的乐师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曲弹完,当真称得上绕梁三日。
过得片刻,司徒恒成才将眼睛睁开来,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香味扑鼻,那是她亲手做得茶叶。瞧着对面的人儿,数十年像是如一日,还是年轻时候那等姿态,闲适优雅,好似世间没有让她费心的东西,若是当初,他能放弃一切,带着她离开京都,今日,自己是否也能这样无忧无虑,对着灿烂的夕阳,与她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