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新的开始(二)
霍斯予把客人让进屋子,请他坐下,倒了茶,笑呵呵地坐下寒暄。正聊着,浴室浴帘哗啦一声拉开,周子璋穿着家居的旧T恤和短裤,头发湿漉漉的,拿着毛巾抆水,一边抆一边问:"谁来了?"
他一句话没说完,却完全呆住,愣愣地看着沙发上端坐着朝他微笑的人,刚刚沐浴出来,润泽白净的肌肤上带了一层微微的粉色,头发耷拉在额头上,显出几分稚气,这样吃惊睁圆一双黑亮的眼睛,嘴唇微张,模样看起来有说不出的可爱。霍斯予一看心里就软得不行,不由得宠溺地笑了,有心过去把人揉进怀里,可碍着有客人,只得打趣说:"怎么,见到熟人都傻了?"
周子璋这才回过神来,呆呆地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喃喃地问:"师兄,怎么是你?"
沙发上坐着那个,正是他在F大时对他多方照顾的博士师兄。
此时看到周子璋这副样子,他也笑了,说:"要不是你表弟找到我,我还真不知道你跑到这来了,怎么,不欢迎?"
"怎么会,当然欢迎了。"周子璋这时略有些恢复,只是心情很忐忑,坐过去笑了笑说:"师兄驾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呵呵,真高兴啊,就不该无声无息消失了这么久。"博士师兄笑呵呵地指指他,带了轻微的责备说:"你呀,就算生了病要休学,也不该东西一扔就无影无踪,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连老板在内,都找到你老家去了,可一问你居然连那都没回去,你知道关於你失踪了系里头有多少个版本吗?"
周子璋赧颜说:"真,真是很抱歉,我,我当时……"
"他当时出了大车祸,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床,这个我都跟你们系里报备过了,人有旦夕祸福,子璋也是没办法啊。"霍斯予在一旁笑呵呵地接上话。
"这么严重?那现在怎么样?"博士师兄立即担忧地问。
"现在好多了,就是这个天气骨头会疼,当初受伤就在下雨天,落下病根了。"霍斯予叹了口气,怜爱地看着周子璋。
"年纪轻轻的,总有可以医治的办法,"博士师兄皱眉说:"我有个同乡在这边医院当大夫,我问问他,如果他们医院有专家,你过两天就去看去。"
"谢谢师兄。"周子璋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不行,早点就医好,"师兄打断他。
"你们聊,我去做饭,张先生就留下来用个便饭吧?"霍斯予站起来,笑笑拍拍周子璋的肩膀说:"陪你师兄唠唠嗑。饭得了我就叫你。"
周子璋点了点头,等他一走,反倒拘谨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嫂子,还好?"
这师兄姓张,名景平,长得倒人如其名,憨实黝黑,如果摘下眼镜,活脱脱就是一个农村青年,他闻言笑着说:"呵呵,好着呢,她还问起你,你不知道吧?"他带笑说:"我博士毕业了,在这边Z大念博后,给傅老当秘书跑腿。"
他所说的傅老读历史的都知道,是国内史学界巨擘式人物,被Z大高薪返聘当博士后点负责人,张景平跟了他,那在学术圈平步青云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周子璋一听,由衷替他感到高兴,说:"真的吗,太好了,恭喜师兄。"
张景平一笑,扶扶眼镜说:"先别恭喜我,我这里有个消息,今年因为Z大咱们专业的博士导师出国当访问学者,不能招学生,但博士点不能停,因此系里头有意请傅老来带一届,"他顿了顿,看着周子璋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傅老不带弟子久矣,他自己也感慨在很多方法我都算野路子,纠正起来难,如果能一开始就跟他做研究,少走弯路就好了。怎么样,你有兴趣来吗?"
周子璋呆了,看着张景平说不出话来,心里感到一种久已遗忘的激情开始燃起来,但又夹杂着恐惧和不安,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他颤抖着握紧双拳,弱声说:"我,我恐怕不行。"
"行不行的,要试试才知道。"张景平微笑着看他:"坦白说,咱们这个专业,聪明的人太多,你跟他们比起来,绝对落了下风,可也正是因为这是个浮躁的年代,所以潜心做学问的人太少,而你有这个资质,相对而言,就比只有聪明还显得重要。而且,你也很聪明啊,我跟傅老讲过你的情况,他也是半路出家学的史学,但却做成大家,所以他并不觉得你这样情况有什么问题,只是你丢下功课有点久,需要赶紧补上来才是。"他温言地加了一句:"还有,当务之急,F大那个硕士学位,你得回去拿。"
周子璋被这意外的消息完全听懵了,半天都没言语,他哑声说:"我,我还以为,我已经被退学……"
"怎么会,你表弟当时就替你办了病休,按照规定,两年之内你完全可以回去拿学位,况且你的论文已经做出来,导师早已过目认可,就是少了答辩的流程而已。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导师那正愁你病休放弃了硕博连读的机会,替你可惜,怕你找不到工作呢,他一定会帮你,而且自己系,什么都好商量,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张景平微笑着问:"你看,困难当然有,但都不是不能解决的,关键是,你自己还想继续你的学术生涯吗?"
张景平顿了顿,笑着说:"不过我可警告你,傅老要招生的消息放出去,要来考他的人就不知有多少了,到时候你能不能上,得靠自己的真本事,你也知道,他们那种经历了文革的老一辈,最恨弄虚作假,可也因为这样,你不用担心存在不公平。如果你想考,就下个月回F大补了答辩,拿了证书,再回来准备几个月,你可以跟我先在Z大听课,他们资料室和图书馆我可以帮忙让你进去,接着报考明年的博士,你说怎么样?"
周子璋心乱如麻,只是攥紧拳头,却垂着头,默不作声。
张景平叹了口气,说:"你好好想想,尽快给我答覆?嗯?"
这时霍斯予洪亮的声音响起:"先生们,吃饭了。"
晚餐还是很愉快,霍斯予尽了一个热情主人该做的一切,而且他做的菜也分外合适,家常菜,有海鲜有肉,但又不嫌隆重,张景平也是个善谈的人,两人很快找到共同话题,倒也其乐融融。反倒是周子璋比较沉默,有点心不在焉,数着碗里的米粒充当听众的角色,吃过饭后张景平就告辞了,临走留下自己的联络电话,要周子璋不管考虑得如何,都跟他保持联系。要出门的时候,张景平忽然说:"子璋,你送送我。"
周子璋点点头,说:"好。"
"去吧,我留下来收拾东西,回见啊,常来玩。"霍斯予挥手。
"再见,谢啦。"张景平笑着道别。
师兄弟俩一前一后,慢慢走下楼,周子璋说:"我送你去车站。"
"那正好,我这带不熟。"张景平点点头,笑着说:"咱们聊两句。"
"师兄想问什么直说吧,"周子璋叹了口气,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