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周子璋一晚上没睡好,闭上眼总觉得霍斯予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盯着他,那双眼睛狼一样凶残专注,透露着贪婪、欲望、占有和摧毁。
天蒙蒙亮他就醒了,进洗漱间的时候拿冷水浸脸,看着镜子里一晚上没睡好的面容,周子璋哑然失笑,就算内心里再怎么放得下,对他再怎么不在意,而且也明白,那个人现在可能不会再如从前那样蛮不讲理,但是那种恐惧是根深蒂固的,盘踞在心里一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落,一不留神,就会跑出来吓唬自己。
说到底,他也不是怕霍斯予这个人,是怕回到从前那种状态,那种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状态。
不管爱或不爱,都不像自己。违背内心需求的结果,就是撞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就算还有力气爬起来,也弄得七劳八损,得不偿失。
他洗过澡很早就出了门,在街边的早餐店要了碟牛腩珍珠肠加了杯豆浆,草草果腹后就去单位上班。清晨的城市上空有格子叫声从什么地方传来,咕咕咕咕的极有耐性,也极有耐性,也富於善意。街上叮叮当当的电车早已启动,上早班的人们步履匆匆,忙着追车,忙着往嘴里塞多一口早餐。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初夏清晨,不同的是,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已经穿过云层照在一旁街面上,将老式的五彩镶嵌玻璃在南洋风格的小花窗里染得金光闪闪。
周子璋心情平静,他有留意街道两边,没有发现霍斯予的身影,想来也是,霍五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真的混到衣不覆体,食不果腹?
而且都被自己那么赶了,霍斯予没有当场发作,那就是真的知难而退了。
其实都纠缠那么久,不退又能怎样?难道再来回圈一遍当初干过的缺德事?可惜现在,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了。
周子璋慢慢往前走,他工作的地方离住的地方不远,步行只需十五分钟不到,进去开了门,稍微做了下办公清洁,一天的事就又开始了。
没有太多的意外,不忙也没闲着,中午跟陈老师吃了个饭,下午特别辅导了一个有点多动症的孩子,这孩子没法好好坐在凳子上听讲,一会跪着一会趴着,一不留神还能钻到课桌下面去,最难受的,是他总会莫名其妙发出尖叫声,儿童尖利的嗓门直刺耳膜,等到下班的时候,周子璋只觉头昏眼花,累得够呛。
拖着厌倦的躯壳走回家,又是华灯初上,菜市场也懒得去了,周子璋想,随便煮粥就咸菜对付一顿得了。
来到楼下,发现元宝蜡烛店的老板娘正跟一个男人聊得起劲,那背影架势,一看就是霍斯予。
周子璋只觉厌烦得不行,怎么又来了?而且,昨天不是跟老板娘险些吵起来吗?怎么今天两人看着,倒像认识了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了?
周子璋还没说什么,老板娘已经先吆喝起来:"周生哪,这边啊,你表弟等你好久啦。"
周子璋头大如斗,疲惫地闭了眼,又睁开,直直看向霍斯予,霍斯予讪笑着站直身子,说:"呵呵,你回来了?"
"好啦表哥回来啦,快点上去吧,可怜咯,足足等了两个钟。"老板娘唠叨着,无比同情地对霍斯予说:"后生仔看开点,过去的不开心事就当一阵风吹过没有啦,过两天让你表哥给你找份工打,以后慢慢就好了,人哪,都是这样,歌里都有唱嘛,起起落落终有时,没事的!"
周子璋微微吃惊,接下来见到更不可思议的事,霍五少居然垂着头,一如所有上进的小青年一样温良腼腆地笑了笑说:"多谢王太太。"
他走过来朝周子璋狡黠地眨眨眼,亲热地说:"子璋,我好饿哦,我们快回家做饭吃吧。"
周子璋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沉着脸不说话。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现在没找到工作而已,过两天有了工作,我会交伙食费的,绝不吃白食。"霍斯予微微提高嗓门。
这话一说出,周子璋已经黑了脸,旁边的老板娘听了插嘴说:"阿霍啊,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周老师多好人,这附近我们都有眼看的,而且多个人多双筷而已,有多难啊,你表哥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些?"
霍斯予对着周子璋的脸笑开了,点头说:"是,是我说错了,对不起啊表哥。"
周子璋被他这么一噎,当着外人的面不能说不好,可要他再把这个人领回去,那又万万不愿。他想了想,冷声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