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日子要过得快些,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你的感觉调到最冲钝的状态。
痛楚不觉得痛楚,屈辱不觉得屈辱,愤怒不觉得愤怒,羞耻也不觉得羞耻。
慢慢地,入睡也不觉得是在入睡,可醒着,却也不觉得有多真实。
这是一种很荒诞的感觉,每天活着,做着最真实的事情,但你的心底却犹如做梦一般,全然抓不住一点真实的感觉。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那该多好?
周子璋一天比一天沉默,他心底明白,再催眠,再自我保护,你还是无法阻挡被一个男人强迫所带来的根本伤害,那伤害就如病菌入侵,入侵他表皮之下身体的每个角落,如果此刻有谁拿手术刀将他这层外皮剥去,定然能见到内里大片大片的霉菌斑。是的,他已经犹如一个从核开始腐烂的苹果,表面看着没有问题,其实切开来,颓势无法逆转。
但滑稽的是,他的外表却比之从前,显出前所未有的风采来,那些寻常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国际名牌服饰,终究是对得住其昂贵的价格,将一个人的气质从头到脚烘托得恰如其分。专门上门服务的造型师也对得起他的薪水,在霍斯予的掺和下,将周子璋如一辆被推进洗车店的车子一样,由着人将自己彻底清洁打蜡,光彩熠熠,形容风流,哪里是昔日那个穷学生所能同日而语?
近来霍斯予迷上了这个游戏,命人去欧洲定制不同季度的奢华男装,弄回公寓后便要周子璋一样样在他面前试穿,兴致来了,还会亲自为周子璋搭配衣物,虽然由他动手的最终结果通常是滚到床上去。这种无甚新意的游戏,难为霍五少却乐此不疲,有时候衣服换了一半,霍五少精虫上脑,便会不管不顾,直接扑上去扒裤子做起来。周子璋偶尔也会困惑,为什么自己这么乏味一个人,床上不会什么花样,被他弄得狠了才发出点闷哼声,从来不去回应对方的亲吻爱抚,更加不会有快
感高 潮,充其量,不过是从以前每次弄必定受伤进步到现在不怎么受伤,如此而已。这种近似单方面的交 媾,为什么霍斯予却仿佛很有兴趣,欲罢不能?
如果两人有可能交流的时候,周子璋倒真想问问霍斯予,到底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大兴致?他到底看上自己什么?弄清楚了,自己改还不成吗?
可惜他们之间总是一个忙着趾高气昂发号施令,一个忙着压抑自己本性避免受辱挨打,别说交换意见,连日常稍微正常点的交谈都没有。
但另一方面,这个问题很复杂。别说周子璋弄不明白,就是霍斯予自己也弄不明白。他自认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也不是没经过世面的愣头青,为何就是对这个男人另眼相待?一开始,霍斯予以为是这个男人外形特别对自己胃口,或者是他越反抗,就越激起自己的兴趣。但现在人也养在身边了,爱怎么摆弄都行,什么时候想要了,事先打个电话过去,人就算带着隐忍的不愿意,可自己没有一回不如愿的。但这事却仿佛渐渐脱开既定轨迹了,原本简单明白的包养关系,忽然之间开始牵绊了些用钱也撇不清的东西,有些原本不属於自己的情绪,也一一出现在自己身上。
比如有一晚,霍五少忽然心血来潮,想起周子璋,於是他从参加的晚宴上中途退场,招呼也不打,就直接驱车往公寓这边赶。等他来到楼道下,仰头看到那套房视窗一片漆黑,心里就开始不爽。他摸出手机,打到自己强迫周子璋二十四小时开机的手机上,喝道不管他干什么,立即十分钟内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有他好看。结果,他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看见那人慢腾腾地走过来。霍斯予原本以为自己定然会大发雷霆,起码该抽这个胆敢违抗自己的男人一巴掌,可等人到跟前,接触到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湿润的水汽,他就不由心软,举起的手掌变成搭到那瘦削的肩膀上。
这样的事不只一件,很快,霍斯予就发现,只要自己不过来,周子璋一定不会回这套公寓住,只要自己一不留神,周子璋便会将满衣橱的昂贵服装丢在一旁,重新捡起他的地摊货穿出门。遇到这种不听话的宠物,若是换以前,霍斯予能做出扒光人衣服锁在公寓里这种事,实际上,他也准备要这么罚一下周子璋了。可就在他动手之前,他莫名其妙地要周子璋给自己一个解释,结果,那人垂着头,长睫毛慢慢颤动,再缓缓抬起眼眸,用一种不知对谁说话的恍惚口吻说:"一个人,房子太大了,至於衣服,我不喜欢走到哪,都有人盯着我看。"然后,他的目光滑到霍斯予脸上,带着困惑问:"难道你喜欢?"
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句,却奇迹般地令霍斯予打心里认同,他脸上绽开微笑,伸手将人抱进自己怀里好好抚弄一番。两个答案都令他满意,两个答案都彰显出他在这个男人的生活已经有非比寻常的意义,而且私心里,把自己的人打扮得好看是一回事,让他变得好看了被别人观看那是另一回事。在霍斯予看来,国内大学就如一片春天的湿地,到处充满求偶的飞禽鸣叫声。周子璋这样的相貌,当真男女通杀,到时候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倒是得不偿失,万一再来一出两厢情愿的苦情戏,周子璋一狡猾了,拿自己养他的钱倒贴别人,那面子上可万万过不去。如此看来,还是让他灰头土脸,跟以前一样比较安全。
就这样,原本的惩罚不再被提及,甚至隔天醒来,周子璋就发现衣柜中所有设计夸张时尚的服饰全部被换掉,中午以后,助理先生亲自引着品牌店的送货员上门,换成样式低调,细节考究的一类。
不能怪霍斯予想得一厢情愿,他能力卓着,办事狠辣,从小按着硬汉的标准养大,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金钱、名誉、地位、美人恩,这些普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霍斯予得到得太容易,太容易造成这样一种结果,他长到二十三岁,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与恋人相处的经验。而他又太过自负,虽然看上周子璋,可心底仍然不大瞧得起这一阶层的人,所以他不会屈尊降贵去了解怀里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因此,他也没有机会去观察到,说出这句反问句后,周子璋脸上一闪而过的松了口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