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这种“你害了我,我报复你”的恩仇大戏, 楚尧实在是见得多了——甚至,他本身便是戏里的一员,自然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不过,看了眼仍旧一脸茫然的白缎,楚尧却并没有代对方终止这一出“闹剧”。
他的小貂儿实在太过单纯,理应让他多接触一些灰暗的事情, 让他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善恶、什么是两难——也只有见得多了,意志才会更加坚定, 更不容易被动摇。
这个世界从不是黑白分明的, 无论是黑暗的人还是纯白的人, 都很难有好的结果,只有随波逐流的灰色, 才能更好的融入这个世界, 融入人类的社会。
楚尧不希望白缎成为肆无忌惮的恶人, 也不希望他做什么守卫正义的英雄,只希望他能够适应这个世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所以,白缎必须要扔掉一些太过善良纯粹的东西,做出一些改变。
楚尧抱胸站在一边,似是事不关己般一声不吭,白缎没有楚尧出头,一时间有些无措,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开口:“我没有助纣为虐。”他认真地看着男孩,努力解释,“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男孩噎了一下,露出了极度难以置信的神情,而楚尧则默默捂了捂脸,觉得白缎这个解释……还真不如不解释。
消化了一下白缎那太过耿直的回答,男孩的嘴唇微颤,似乎怒急攻心:“枉费我叔叔说你是个好人,你、你竟然这么无耻!”他抬手指向白缎,涨红了脸,“你知道赵泽兵干了什么吗?!他为了建设那个盛世豪庭,派人去威胁我和奶奶,强制我们搬家,搅得我们不得安宁!我没有爸爸妈妈,从小就跟着奶奶相依为命,那间屋子就算再小再破,也有着我们一家人的回忆,有着爷爷爸爸妈妈存在的痕迹!我和奶奶就只剩下这一点东西了,但是却被他无耻地抢走了!我们不稀罕他的破钱!我们只想要自己的家!……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丢下我……走了,都是因为赵泽兵那个恶棍!魔鬼!他不得好死!”
男孩的情绪极度激动,甚至都有些失控,斗大的泪珠滚落下面颊,稚嫩的嗓音声嘶力竭到几乎歇斯底里:“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也要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他为了盛世豪庭小区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让他抱着所谓的‘盛世豪庭’,一起下地狱!——而你,却救了他!让我的努力毁於一旦,你也是个混蛋!你会受到报应的!”
白缎承受着男孩的喝骂,不置一词,只是微微皱着眉,也不知是委屈还是困扰。而在一边围观的楚尧见白缎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却看不过眼了,他轻嗤一声,缓缓开口:“你所谓的复仇,就是害得工地里的工人们受伤,甚至从楼上失足摔落,当场死亡?”
男孩僵了一下,愤恨的眼神也变得心虚躲闪:“这、这只是个意外……叔叔说,那法阵不会害人性命,只是让人心神恍惚,容易疲劳也容易走神罢了……摔下楼的工人八字太轻,也似乎从别的地方沾染了不好的东西,所以才会……才会出现那样的结果,我们、我们也不想的,这只是意外!”
“呵。”楚尧冷笑了一声,“如果你要用这样的借口来逃避自己的责任,那我也无话可说。但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对於那名工人的家属,还有那些因你而受伤的无辜的工人们,在他们眼里,害了他们的你又是什么东西呢?——恐怕比赵泽兵还要恶毒万倍吧?”
男孩面色惨白,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显然楚尧的话正中他的心结,让他的脑中混乱一片。咬了咬牙,男孩将自己的慌乱与心悸胡乱丢到一边,不敢再细想:“总之,我这次来,就是要警告你们,不要再插手赵泽兵的事情!不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这样跑到我们面前大放厥词,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楚尧勾了勾嘴角,“你当真以为我们没有办法治你?”
“你能有什么办法?!”男孩瞪着楚尧,满脸挑衅,“把我交给警察?先不说我的年龄会受到法律保护,也不说你们根本就没有证据,哪怕有,你以为布风水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在司法上立案吗?!”
“你倒是还懂得挺多?”楚尧嗤笑,“你也知道赵泽兵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没法走司法程序,他也有的是手段来收拾你。”
“那就让他来啊!我求之不得!”男孩咬牙,“我还正在发愁叔叔不愿继续帮我报仇呢!如果他胆敢对我出手,叔叔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你这是以自己为诱饵,让我们向赵泽兵传信,想要引蛇出洞?”楚尧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年纪这么小,就能想出这一招来,当真是不错!”
男孩被楚尧戳中了想法,顿时就有些慌乱,暗暗懊悔自己中了楚尧的激将法,被这个满口毒液的男人刺激得失了分寸。
当下,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愤怒地瞪了楚尧一眼:“就算叔叔不帮我,我自己也会报仇的!我会跟着叔叔学习风水术,等到我学成归来,我绝对不会放过赵泽兵!还有你们,只要你们还敢帮他,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说罢,他扭头钻进了马路牙边的灌木丛,动作迅捷地似乎生怕自己被抓到,所幸,楚尧也没有去抓他的意思。
“为了报仇而去学习风水术,将来估计又是一个走了歪路的魔星。”楚尧轻哼一声,举步走到白缎身边,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回到车里。
白缎乖乖做回副驾驶座,望见楚尧发动车子,向左打满方向盘,掉头返回了碧水湾小区,不由有些诧异:“怎么?不去见赵泽兵了吗?”
“不去了,遇到这种事情,没心情,随便给他打个电话算了。”楚尧的语气低沉,显然心情不爽。见到他这幅模样,白缎张了张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咬了咬嘴唇,暂且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