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个做了坏事还会求自己不要告诉师父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了让自己畏惧的物件……
只能治好眼疾,却无法根治奇毒?
百里卿言饮茶的动作微顿,眸色一动,抬眼正视起面前这貌不惊人,嗓音还嘶哑难闻的灰衣老者。
「这……既是毒,自然是要根治!平大夫,看来你还是医术不精啊。」习玉朝挑了挑眉,插话道。要知道,前面那些大夫一个个进来,可都是信誓旦旦,要找出凉儿的病根,并且能根治。都保证到这个地步了,盟主都不满意,那么面前这位不能根治的,就更不用说了……
「嗒。」百里卿言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饶有兴致的看向莫愁,双眼微眯,却带着可怕的威势,「当真无法根治?」
嗓音冷冽而寒气森森,一时间,就连坐在旁边的习玉朝都察觉到了彻骨的凉意。
莫愁的心重重一颤,几乎抑制不住的,周身汩汩流动的血液都仿佛被冻住了一般,速度渐渐放缓。
咬牙,她强自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嘶哑的嗓音中像是带了冰渣一般,「老朽医术不精,深感愧焉……」
「就他了。」
百里卿言侧头,漠然的对习玉朝说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话。
「好……哎哎?」习玉朝下意识的应声,却在下一刻反应了过来。「盟主……他说不能根治此毒啊……」
「无妨。」百里卿言又冷冷的扫了一眼杵在那儿沉默不语的莫愁,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便让他先治好眼疾,再论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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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斜晖如金。
天边晕开的霞光也透过雕花窗棂,在屋内投下熠熠的潋灩光色。
屋内寂寂无声,只有柔软的笔尖在宣纸上缓慢游走的「沙沙」响,以及两人轻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那珠帘后的青色案几后,一妃衣女子提笔而立,三千青丝松松挽成一束,垂在胸前,只在鬓边插着一支流苏步摇,与裙摆上的垂丝海棠相互映衬着,绯色艳艳。
而女子身后,还立着一玄衣男子,金冠束发,云袖以金线滚边,周身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格外好看。
男子正自女子身后握着她执笔的手,宽大的衣袖几乎遮住了相触的指尖,他微微俯身,俊脸正靠在女子的颈边,另一只手撑在案几上,却像是将她整个人环在了怀里。
洁白的宣纸上,那柔软的笔尖在两人手中灵活的游走,墨色稍稍晕开,是一个苍劲有力的「百」字。
莫凉欲哭无泪的僵着身体,深深感觉自己为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她就是想寻常的练练字而已啊不攻自倒!不是想这样练字啊喂!
说起来,她可能就要「重见天日」了,自然得习惯一下正常人的生活!比如说,练练字?画些画?弹弹琴?
这些都是普通大家闺秀应该做的吧??
没想到今日一拿起笔,身后这厮就来了,还兴致勃勃的要教她练字……
拜托,她是瞎,但不是文盲好吗?最初的时候,莫凉只觉得百里卿言小题大做,幼稚的不行。
而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厮一开始的目的就根本不是要教她写字,而是要故意撩妹来着!!
结果她傻傻不觉,反倒认为他白痴。
玛德,智障!
感受到那捻着毛笔的两只手紧紧交叠,清浅的呼吸轻轻拍打在颈边,甚至整个人都被那熟悉的清冷气息包裹着,莫凉只觉得这两人环抱的姿势说不出的暧昧,面上又被撩得红扑扑的。
百里卿言侧头瞥了一眼女子泛着红晕的侧脸,眸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再转眼时,就连看那洁白的纸面,都带着些潋灩的暖色。
「……百?」
既然无法摆脱后面这块牛皮糖,那就转移注意力吧_(:3ゝ∠)_
莫凉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笔尖的走势上。
提笔,再落下,竖……折……横……
「里?」
第二字一出来,莫凉就是再傻也知道这厮要写什么了。
将后面两字硬着头皮写完,她再也忍不住这暧昧的姿势了,手肘一屈,终於从那怀抱中挣脱了开来。
「我,我自己试试。」
百里卿言挑了挑眉,却是悄悄伸手扯下了那毛毡上写有自己名字的纸,一扬手,便铺了一张崭新的纸。
这幅写有「百里卿言」的字有特殊意义,他定要好好收着,可不能让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混进来……
由於这厮的动作极快,动静又小,因此目不视物的莫凉完全被蒙在鼓里,还一边摸着镇纸,一边仰头问道,「方才那四个字在哪里?」
百里卿言丝毫不心虚的将那方镇纸随意摆了个位置,一本正经的沉声道,「就在这。」
莫凉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扭头便在镇纸的旁边歪歪扭扭的写下了——「莫凉。」
顿了顿,思及身后还杵了尊大佛,她一撩衣袖,又俯身趴在了案几上,在「莫凉」与镇纸中间的位置又颤颤巍巍的画了一颗心。
「……」
握笔转身,她扬唇一笑。
「……」
自作自受的年轻盟主握着手中孤孤单单的「百里卿言」,脸蓦地黑了下来,眸色冷沉,死死盯着纸上那颗爱心和「莫凉」,只恨不得将它与自己手中这张纸拼在一起……
「笃笃。」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穗儿清亮的嗓音响起,「姑娘!平大夫送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