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镂空的十字海棠式雕花窗棂中洒入斑斑点点的阳光,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房内缱绻,却被床头那浓郁的药香深深掩盖。
嫣红的床幔随风轻扬,系着流苏的风铃叮咚作响。床边,男孩一身黑衣,长发披散在脑后,微乱的刘海下系着黑色金纹的抹额,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静静的看着似乎陷入沉睡的女子,眸色再不似从前那般透亮澄澈,像是包含了万千情绪,融汇在一起,浓郁而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的手指微动,像是有了反应,男孩的黑眸中掠过一丝流光。
然而,下一刻,女子的秀眉却紧紧蹙在了一起,眼角竟缓缓淌出一行清泪,打湿了鬓边的断发。
「……」男孩沉默,伸手向女子的颊边抚去,但却在快要触碰的一刹那顿了顿,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顿住。
眸色深了深,他还是将那片湿润轻柔的抹去,感受着指下渐渐回暖的温度,眉心微松。
「!」
一个颤栗,女子突然睁开眼,猛地从床上惊坐起。
见状,男孩眸色微亮,视线紧紧锁在女子如玉的面庞上,「师父,你终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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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苏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变了。
嗜睡,懒惰,成日半躺在床上还吃个不停。
不过,她森森觉得这些恶劣行为都是被她那个二十四孝徒儿给惯出来的。
在蓬莱居修养了三四日,所有来探望自己的人都通通被离钦拒之门外。而师徒二人的日常对话竟是这样的。↓↓↓
【「阿钦,我想出去走走……」「师父身体刚刚好了些,不能出去。」「可是……」「师父想出去做什么?」「……想吃海棠酥。」「我这就去芙蓉斋。」
「阿钦,我想出门。」「不可以。」「为师在屋子里闷得慌,想出去听听八卦。」「我来讲。」「……哦。」】
於是,苏凉愉快的啃完了海棠酥,拍了拍手,便捧着盘子边嗑瓜子边听自家徒儿说书。
原以为这几日叶城会掀出什么大波浪,却没想到竟是出奇的平静。
那一晚,陆曲在最后时刻放出了日鸩,让本就中了月鸩的她剧毒发作疼晕了过去。据离钦说,他带着百里期等人赶到的时候,便正好看见陆曲抛出了日鸩。人证物证俱在,陆曲无力回天,被当场诛杀。至於这日月鸩,原本也是没有解药的,但后来多亏百里期请来了鬼见愁,这才救了她一命。
这一段,离钦说的含含糊糊,苏凉听得也不是很明白。
原来,那陆曲最初也不并想投靠随心门,只是中了随心门的蛊,被百般威胁后才勉强答应为漠引做事,但后来面对漠引的说辞——「除去其他武林世家的掌权人,陆家便能称霸江湖」,他又鬼迷了心窍,这才真正与随心门沆瀣一气……
鉴於与随心门勾结的只有陆曲一人,陆家上上下下并无人知晓,因此慕离并没有株连之意。不过,陆曲想用日月鸩陷害武林豪杰不成,反被诛杀的消息却还是不胫而走,成了大街小巷茶馆酒楼里的谈资。陆家一夜之间地位骤降,再不复当初模样。
甚至,陆大少爷一出门便被义愤填膺的百姓团团围住,质问的、辱駡的,什么人都有。那陆大少爷从小便身体不好,又从未受过此等屈辱,回去后,便一病不起。於是,陆家这一大烂摊子竟全交到了……从来纨絝不着调的陆小少爷手上。
说到这儿时,离钦的眉心微动,眸底浮起一丝不屑。
苏凉倒是有些唏嘘。其实前段时间相处下来,陆壬矣的为人她倒也摸清了一些,除了嘴有点贱、行为有点乖张、审美有点恶趣味……总体来说,人还是不错的。一夕之间,遭此巨变,却将他推到了那个位置……
不过,苏凉对陆壬矣悲惨遭遇的同情也紧紧持续了片刻,因为下一刻她的心情便因为另一个消息雀跃了起来。
新任武林盟主——慕回深。
虽然武林大会的最后一日,她中毒还未苏醒,错过了慕回深的决胜之局。不过她赌赢的银子离钦已经尽数取了回来,整整一千两!!啊,这就够了,够了~
「笃笃笃——」
正乐呵乐呵的数着银票,房门却突然被叩响。
离钦起身去开门,不一会儿,门外便响起那熟悉温润的男声,「阿钦,你师父好些了么?」
啧啧,已经熟稔到叫阿钦了么?
苏凉挑了挑眉。自从自己中毒后,这文大掌门可是每日都来问候,但次次都被离钦「毫不客气」的拒之门外。
也好,她恰好也不是很想再见他……
他不是俞林,是文少霖,是三年后便要被随心门所害的文少霖。她不能改变剧情,因此,还是不见的好。
那边离钦仍「一丝不苟」的拒绝着文少霖,苏凉闲着无事便转眼看向了窝在床幔顶上的蠢一。自从她醒过来后,蠢一便一直有些不对劲,不像往常一样绕着她毒舌,反倒是安安静静的窝在床帐顶上挺屍。一开始碍於阿钦在场,自己一直没空理她……
苏凉:蠢一,你怎么了?
蠢一慢慢翻了个身,俯视着床头的苏凉,女童般的稚声幽幽的冒了出来,「好像有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离钦……有些不对劲。」
蠢一难得的没有亲切的叫小阿钦,苏凉挑眉。
「苏凉,你知道吗?那天晚上离钦赶来的时候……你已经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