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四年的大年初一, 宫里一如既往热闹。
红灯笼和彩花挂满游廊树木,让寒冷冬日多了一抹亮色。
太极殿的广场上, 高耸入云的天灯在天际飘摇, 预示着来年的好年景。
满朝文武拖家带口进了宫来,在太极殿内外落座。
这一日,有许多沈轻稚的故友重新回宫, 拜见帝后及太后娘娘。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 殿外晴空万里,暖阳散着炽热阳光,烤得人身上暖意融融。
即便是寒冬腊月, 却也并不让人觉得过分寒冷。
吉时一到,帝后一家便在丹陛大乐里隆重登场。
待帝后和太后和太妃们都落座, 朝臣行过大礼,又一并说了吉祥话,宫宴便在清平乐里热闹开场。
御街之上, 沈轻稚坐在萧成煜身边,在她的右手边, 正坐了个粉雕玉琢的孩童。
大殿下是天佑一年腊月生的, 至天佑四年初一,满打满算也只两岁。
此时他身穿大皇子的精致礼服,头上戴着个小巧的虎皮帽,坐在那里眯着眼,脸蛋圆鼓鼓的, 可爱得好似年画娃娃。
沈轻稚跟萧成煜都健康得很,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健康,加之宫里嬷嬷公公照顾细心,太医也时常看顾, 故而别看他小小一团,跟着父母又是早起又是祭祖地奔波了大半天,这会儿竟还能撑着没打瞌睡。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待得沈轻稚跟萧成煜把该吃的酒吃完,该说的话说好,再低头的时候,就发现萧璟岚已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眼看就要睡熟了。
他才这么点大,就连礼部的官员都说不出让他规矩有礼的话,离御阶近的近臣们都悄悄看着他,每个人眼力都有着慈爱。
看着他茁壮成长,似乎就能看到大楚美好的未来。
沈轻稚见他困了,便伸手给他换了个姿势,就让他在龙椅上躺下,舒舒服服地睡。
御阶上摆了火盆,一点都不冷,於是萧璟岚就舒服地翻了个身,小声打起呼噜来。
殿中的欢声笑语、清音雅乐都惊扰不到他,无忧无虑的小小孩童睡得香甜极了。
沈轻稚跟萧成煜一起看向儿子,似乎怎么都看不够,直到张节恒上来给太后敬酒,萧成煜才回过神来。
他是老师,萧成煜自也不会摆帝王架子,见他要行礼,慢跟沈轻稚一起扶了扶他。
“老师莫要多礼,您年岁已高,若非为了朕和大楚,早就能荣养天年,朕心中甚是愧疚。”
张节恒都七十多岁了,这几年大楚政令改革,萧成煜离不开他,他也就继续为这个得意门生鞠躬尽瘁。
不过他毕竟年纪大了,这几年又劳心劳力,瞧着确实苍老不少,已经有些老态龙锺。
老太傅年纪大了,但人却清醒,即便萧成煜不让他行礼,他也还是退让了半步,微微躬身。
先说了几句吉祥话,老太傅才对沈轻稚道:“臣还要多谢皇后娘娘照顾歆娘,这几年她身体越发有好转迹象,也多亏娘娘费心了。”
张妙歆如今比封为端芳郡主,因身体不好,连年生病,故而皇后娘娘特别开恩,赐她入主承仁宫养病。
贵太妃早就搬去了白云观,如今承仁宫也只有张妙歆一人住。
承仁宫就在慈和宫后面,距离很近,沈轻稚每每去看望太后回来,都会去看她,可能是心情越发舒畅,张妙歆的身体居然有了好转的迹象。
张妙歆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二十年都没养好,倒是宫里这平静舒心的日子,让她心态转变,加之沈轻稚是个乐天知命的人,她越跟沈轻稚相处,越能发自内心感受到生活的美好,难怪病情有了起色。
虽不至於跟常人相彷佛,也无法成婚生子,最起码不会担惊受怕,生怕一个风寒就故去。
张节恒知道若非有皇后娘娘关心,即便他是首辅,是帝师,太医也不会如此悉心,故而这一杯酒,他是一定要敬给皇后的。
沈轻稚连忙起身,也回敬张节恒一杯酒。
“首辅大人太过客气,本宫同歆娘颇有缘分,感情甚笃,自也希望她健康长寿。”
这一句话,就拉近了两家的距离,显得那么平易近人。
张节恒同沈轻稚拱了拱手,两人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待张节恒退下,陆续又有其他阁臣宗亲上前敬酒叙话,待到宫宴过半,萧成煜已经有些微醺了。
沈轻稚见他面色发红,便让宫人端了醒酒茶来,替换了他杯中的酒。
再有朝臣来敬酒,沈轻稚就笑眯眯道:“这几日都忙,就不让陛下吃那么多酒了。”
说来也奇怪,这位平民出身的皇后娘娘看起来客客气气,温婉有礼,可她说道话,却无人敢拒绝。
故而皇后开了口,后面的朝臣便都不敢让萧成煜在再吃酒,直接换成了醒酒茶。
萧成煜这边忙,沈轻稚也变也不轻松。
她刚闲下来没多久,几位故人便上了前来。
最先过来敬酒的是章婼汐。
章婼汐自从去了边疆,就一直驻守寒古关,待战事结束,大军凯旋,她也没有随大军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