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和解

许芮不是第一次在意想不到的时刻收到任务， 但只有这一次，她没有做任务的心情。

也没有去想任务。

许芮就和没听到似的， 跟着周秘书进了病房。

病房很宽敞，宽敞得不像病房，而像是一间宽大度假式套房。几个医生在外间小声讨论，还有护士从内间进进出出，推着药品车。

从推拉门看过去，里面有不少医疗仪器，发出短促的电子声，像是提醒着他人这里不是度假，是冰冷的病房。

许芮一颗心沉到底，下意识抓住了周秘书的手臂。

周秘书回过头， 见她脸色煞白， 连忙说：「许芮小姐别担心，董事长只是昏迷， 还没有……」

还没有……还没有什么？

许芮瞪大了眼， 没想到担心的情况居然真的存在。

她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心急得三两步走上前。她想第一时间进去内间，看看外公现在怎么样了，却被护士拦了下来。

「对不起， 现在不方便探视，请稍等。」

许芮没有办法，求助似的看向周秘书， 「外公到底怎么回事？」

到这一刻，自然瞒不下去了，医生讨论的话也或多或少的传到了许芮的耳朵里。

「靶向药物耐药性」「局部治疗」「介入消融手术」「氩氦刀冷冻消融复发进展的病灶」

周秘书叹了口气，带着许芮找到了主治医生，听到了有关外公的真实现状。

「祝先生罹患肺癌后，一直使用靶向药物治疗，这个药物平均耐药时间大概为一到两年。或许是因为祝先生身体状态太疲惫，也没完全戒烟有关，这才一年，就已有耐药性……」

许芮听到这里，简直想冲进病房打他几下，都这样严重了，还要工作不要命！

还不肯戒烟！

但是愤怒之余，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有脸上湿了一片，眼睛通红。

医生接着说：「近年来，我们也治疗了不少肺癌服用小分子靶向药物耐药后复发生长的案例，我们的治疗对策是氩氦刀冷冻消融复发进展的病灶，更换靶向药物继续全身治疗或者全身化疗……」

这段话里，许芮许多名次听不懂，但是最后一句却听懂了。

「全身化疗？」

「没错。」

许芮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全身化疗，那样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而她只有一份福利，只能救一个部位。

如果全身化疗，就算救回了肺部，其他身体上不可逆的伤害，外公也不算是真正恢复了健康。

周秘书忍不住道：「耐药性医生早就开始了，就像上一次在酒店……可是董事长一直不愿意进行化疗。」

医生摇头，无奈的说：「祝先生必须早做决定，不然下次再昏迷，未必能及时抢救回来。」

周秘书满目希冀的看向许芮，许芮明白过来，「你是想让我劝劝外公，劝他同意化疗？」

周秘书连连点头，「只有许芮小姐能试试了，董事长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我劝没用啊。」

许芮不理解周秘书怎么会想到她，她在外公身边待的日子，会比他那两个正经孙女久吗？

不过也说不定，外公出名独来独往，似乎和大舅二舅关系也不好。

周秘书神色有些悲哀，「如果许芮小姐劝也没用，那除非夫人活过来才有用了。」

许芮一愣，脸上写满了不信。

外公作为一个丈夫很混蛋，但是要说他很重视外婆，她是信的。不然不会分居了，也还年节来S市，和外婆一起出席重要场合，和外婆一起度过。甚至有些时候，一待还挺久。

如果毫无感情，外公不会这么为难自己。

但是她怎么会有这种分量！

像是看出许芮不信一般，周秘书避开医生，低声说：「其实夫人过世后，董事长是要接小姐到身边的，还在B市找好了学校。可是小姐执意要和四少去香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这怎么可能？

外公明明那么讨厌她，他们还在外婆的葬礼上大吵过几回，每次都不欢而散。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许芮定了定心神，「但我去香港，外公一个电话也没打过给我。」

周秘书尴尬的说：「董事长的性格，一向是……」

许芮反应过来，外公的性格她还不知道么，最不擅长说，更不用说嘴上低头了。

如果在她一口拒绝，还以跳飞机来威胁的前提下，避他如蛇蠍……以外公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短时间内低头。

至少不会在嘴上低头。

怎么会主动打电话给她呢，何况她也一个电话都没打过去。

周秘书接着说：「其实，头两年，董事长还让人去香港看过你，拍回了一些照片。还说小姐在四少身边生活得不错。不过后来查出肺癌后，董事长就顾不上这些了……」

话音未落，护士过来通知道：「祝先生已经醒了。」

许芮惊喜的转过身，也顾不上去想其他那些没有头绪的往事，跟着护士就进去了。

系统1212：[最后150分钟]

许芮完全没有理会，注意力全在病床上的外公身上。他虽然睁开了眼，但还戴着呼吸机，嘴唇也没有血色……这是外公看上去最没有神采和威慑力的时候。

「外公。」

许芮喊得很轻声，很温柔，这一次是真心的。

祝弘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人，几乎有种错觉，这个人是他最想看到的那个。

但是这一声喊出来，他微微垂下了目光，像是不堪重负。

许芮从没想过那样强硬的外公会病倒，更没想到外公会有现在这么脆弱的样子，她心疼得不得了，主动握住了外公的手。

祝弘森抬起眼看向她，看了一瞬，缓缓眨动了一下。

就像是提醒她不用担心。

许芮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觉得从前太傻了，她和老头较劲做什么呢？较劲有什么意思呢？到最后，谁也没争出胜负，倒是时间白白荒废了。

她最难受、最懊恼的时候，系统却发出了提示音：亲密度+5%

许芮发誓，这是她听到过，最动听的声音！

这提醒了她，还有挽回的机会，一切还不算晚。一点也不晚。

许芮握住外公的手，亲了亲，哽咽的说：「外公，我再也不和你斗气了。虽然你脾气坏，但是我脾气也不好，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以后我会陪着你，我会照顾你的。

「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祝弘森大约是头一次听到外孙女认错退步，虽然也有些惹恼，但是和撒娇要零花钱不同，她眼中的关心和担忧，几乎满溢出来。

令人无法忽视。

祝弘森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抬手拍了拍她那只小手，然后回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