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鸣震天。
“起。”
师巫洛低喝。
下一刻,巨大的光柱,被巨龙驼载,拔地而起。光柱拔地的瞬间,方圆千里之内,海水、山石、妖鬼,全被震开!全被排向四面八方!女薎、阿河……西海妖族只觉得耳边一震,下一刻就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被震千里。
整个西海亿万兆的海水受到牵引,跟随着一起上升,又重重砸落。
如巨灵击鼓。
以海为杵,以地为鼓。
一鼓砸落,海河纵横,多峰少原的西洲洲陆,顿时开始龟裂,破碎。
无数座雪山,轰然倒塌,雪崩像蛇像龙,怒吼着奔过大地,轻而易举地将缀於狭窄河谷的乡镇吞没。无数条雄奇的山脉,撞击在一起。山与山之间,峰脉与峰脉之间,蜿蜒点缀的万家灯火,瞬间消失不见。无数条岩浆从几千万丈深的地底,咆哮喷出,在深黑色的厚土上,肆意流淌。
短短一息之间,数万、数十万、数百万的生灵,被碾做齑粉,被填进裂缝深渊。
师巫洛的衣衫,顿时跟仇薄灯一样,变成了几乎要滴出血的红色。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仇薄灯伸出手。
宽大的广袖被吹到肘间,露出消瘦的手臂,冷白的肌肤被天火照上血色。飞扬若霞的袍袖中,指尖如有星辰反射。那些从四方而来的火点,被他引动,拖着长长的光尾,向下贯落,汇聚到原先天楔在的地方。
一旦与岩浆、白雪、血水混杂,流光散去绚烂的色泽,变成一捧捧尘土。
——这是他。
是他死去的骨,滴过的血,破碎的肉。
是非功过,在漫长的时光中,早就成了一抔腐壤污泥。
可是,过去万载里,却有一个终化形骸的天道,像个傻子一样,独自走遍千山万壑,踏过黑水白河。去登千仞孤峰,采朝华初生的第一滴明露;去下万丈深潭,寻百般洗练过的寒玉……就这样茝兰薜荔,精金美玉,天道把自己的胸腹剖开,把心脏上凝结出的所有好的美的,汇聚在一起。
然后用所有这些至珍至宝,小心翼翼,拚凑起一个新的他。
——哪怕代价是自己坠进地狱。
最后一道流火落下,最后一抔碎骨堆成支柱。
天楔彻底拔起。
强劲的气流吹得仇薄灯和师巫洛的衣袂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