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2 / 2)

「对了,我都忘记了。」常丹姬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柔声道,「你那时候年纪小小的,又……又遭了那样的事情,忘记些什么,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你连自己原名叫做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荆淼发现常丹姬知道的非常多,听她言语怜惜,连灭村二字提也不提,便忍不住问道:「薄夫人何出此言?」

「你还记得那块月牙项链吗?」常丹姬在灯光下看他,满面的怜爱与心痛,「我原先不知道是你,直到,直到我瞧见了血纹脖子上的那块月牙项链……」

原来如此……

那月牙项链雕琢的圆润光滑,很难想像是小孩子随地捡到的漂亮石头,所以荆淼猜测它是父辈遗留的礼物,只是灭了村,暂且当做一个想念,没有想到送给谢道后,倒果真引来了故人。

「那我原名叫做什么?」荆淼心中暗叹,倒也庆幸常丹姬当他是年纪小小承受不住打击失了忆,那牌位也终於可以有自己的名字了,再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应当有一个,他往常不知道,现在可以私下给这个孩子刻个牌位。

灯火在常丹姬的面容上闪烁过,她漂亮的眼睛之中倒映着烛火,好似这句话要耗尽了她一生的力气:「你叫薄钰……」荆淼的脸慢慢的僵硬了起来,他漆黑的双瞳冷冰冰的看着常丹姬,狐女望着他,轻轻吐出下面一句话来,「你爹爹叫薄喜,你娘叫……」

她已经不必说了,她殷红的双眼,几乎流出泪来的神态,已经叫荆淼足够明白了。

可荆淼没有说话,他并不激动,也不难过,只是淡淡瞧着常丹姬,心中只剩下了一片茫然,他低声道:「你爲什么要说这个,爲什么非要在今日……」

「我的小钰!」常丹姬放声大哭,张开手臂将荆淼搂进怀中,她别过脸,死死抱着他,像是心有余悸的母兽舔舐自己险些丢失的孩子,「我不要你爲难,我忍了这许多年了,我只是……我只是怕你成亲这一日,还当自己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你不知道,那时出了事,我虽跟你爹爹生气,但心里还是记挂他的,可去了,却发现村子都没了,我找你不到,心里难过,日也想,夜也想,真恨爲什么活下来的不是我的儿子,可果然是我的儿子。」

荆淼微微叹了口气,他心里一酸,想到若是真的薄钰,大概常丹姬也不至於这许久都不能相认了。但他不是薄钰,薄钰早在那场灭村里头死了。

「薄……」荆淼一时有些爲难,叫娘张不开口,叫夫人又似乎不大合适,对常丹姬的遭遇,他心中固然有同情悲伤,却无任何共鸣之感,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是……」

我只是一时不能接受。

常丹姬自然也明白他话未尽之意,急忙抹去眼泪,柔声道:「你不需勉强自己,我心里明白的很。」

荆淼这便站起身来,他心情复杂的很,轻轻一叹道:「这……好罢,你,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已经知道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日夜供奉的牌位,但想想不合时宜,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明日就要成婚了,你这些时日也忙得很,有什么事,过了明日再谈吧。」

「哎。」常丹姬轻轻应了一声,「你好好睡吧。」

待荆淼走远了,常丹姬又是欣喜又是难过,喜得是荆淼没有什么愤怒的神情,显然不大恨她;难过的是荆淼也没什么欢喜的神色,好似也不愿意认她。

她坐在主厅想了一会儿,心头悲喜交织,不由得伏在桌上埋头大哭了起来,只怨自己当时何必那般任性骄傲,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非要闹脾气,搞得如今这般,与亲生儿子见着了,也听不见一声娘亲。

常丹姬哭了一会儿,想起明日便是荆淼的婚日,虽然她的身份还尚不能叫荆淼接受,但无论如何,总不能一副凄惨可怜的模样去参加。便赶紧起身来,将泪水抆干了,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只觉得颜色不够庄重,太过娇艳,对一个做母亲的女人来讲显得也过於花哨了一些。

她心中明白,荆淼性子沉静,想来不会喜欢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便提了裙摆,急匆匆的如风一般奔出去,回去挑选合适的衣裳与胭脂水粉,免叫自己丢脸。

日后若是荆淼认了她,她这个做娘的,总不能给他丢脸,需得时时刻刻准备着,不能叫别人说她家小钰儿的闲话。

常丹姬想通了,便再欢喜也没有了。

也是可叹天下父母心,其实旁人哪会在意她,只不过是她自己心里在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