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好似有些失落,轻轻道:「没什么,你不必与我客气的。」
荆淼听得怪异,他微微支起身体来,觉得身上好似哪里都不痛,竟彷佛完全没有受过伤一般,不由惊奇道:「我的伤……全都好了。」他睡得骨头都松了,猛然一起身,就觉得头好似都有些发晕,他急忙去解眼布,慢慢张开眼来,却见面前坐着的是个极美艳的妇人,正痴痴的望着自己。
还有些眼熟。
「你是……」荆淼晃了晃头,他绝对见过这个女人,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你……」
「我……」美妇人似是有些惊慌,急忙站起身来,「我去给你端药,你躺着好好休息。」还不等荆淼说话,她就像风一般的飘出门外去了,荆淼用掌心敲了敲头,只觉得一片混乱,茫然的很。
他的伤已经全都好了,荆淼穿上靴子,这才发觉自己被换了身衣裳,心中古怪不由更爲浓重。他站起身来,打开门四下转了一转,好似是处极幽静的所在,只是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
荆淼走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君侯现世的事情应当赶紧回宗里说一声,便高声道:「姑……」他想了想那女子的样貌,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却又异常熟悉,嘴唇阖动了一会儿,总觉得叫姑娘好似不大对,便换了个词,「嗯人,我现下有要事,多谢你救命之恩,我是天监宗弟子,叫做荆淼,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天监宗寻我。」
「嗯……人?」
一个不大高兴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这声音相隔百年,却仍叫荆淼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站在原地不敢转过身去。
「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谢道恨恨道,「天监宗……永远都是天监宗,我当真去寻你,你又肯见我吗!」
荆淼恍若还在梦中一般。
「都一百年了。」谢道低低道,「你还是生我的气?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难道就连转头来看我一眼,你都不肯吗?」
荆淼这才惊醒,他又想起那封战书来,听谢道此刻的话,忍不住心里一酸,道:「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他这才明白,刚刚那美妇人爲什么模样古怪的很,原来是因爲谢道。
「感激?」谢道冷冷笑道,「你很感激我……我不要你感激我。」
荆淼生怕自己一转过头去,就再溃不成军了,便只是站着,淡淡说道:「你不要再到这里来了,我也绝不会去望川界的,如果你心里真的不痛快,杀了我也可以,虽然是秦师姐救我一命,但你抚养我长大,对我恩同再造,还有这次的事……」
「你……」谢道如坠冰窟,在望川界里,他日日夜夜,总想着荆淼是爲自己好,嘴巴说得再怎么狠,也是自己先犯了错,才叫他没办法的。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谁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一心想要求死呢。
「你走吧。」谢道冷冷道,心中生出些委屈来,亏他转换伤势的时候,还特意留下了火凤凰的灼伤,想讨荆淼心疼一会儿。可看如今的模样,别说心疼了,他怕是看都不想看到自己一眼。
荆淼终还是克制不住,转头看了谢道一眼,只瞧见他只披了一件外衣,身上绑了层层药布。
「你受伤了……」荆淼抿了抿唇,却想不出什么人才会伤到谢道,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心软的,可瞧着谢道的模样,却仍是觉得心疼,「我……我走了。」他想起风静聆说的话,心里有些难过。
谢道听他前半句,本还喜笑颜开,还以爲他回心转意了,但一听后半句,又立刻冷下脸来。他仔细想了想,见荆淼就要转身离开了,当机立断,就地一软,整个人故作晕厥,就要扑在地上之时,荆淼果真上前来将他接住。
「阿道!」荆淼惊慌失措的抱着谢道,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只觉得一片冰冷,心下发慌,「你怎么样了?」荆淼将谢道搂在怀里,慢慢伸手到他背上去,伤口开裂了,鲜血渗透过纱布沾在荆淼的手心里,是一大块灼伤。
灼伤,背上……自己醒来时的全然无事……
荆淼忽然极缓慢的低下头去看了看谢道的手臂,那里箍着一个龙环,与他腕上的凤镯正是一对。这对镯子,他也曾在望星阁里看到过些资料,心中自然十分清楚它有什么作用,尤其是谢道是在什么时候将这镯子给他的。
当年的心疾已经消了,荆淼怎么也没有想到,谢道竟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来。
这天底下,能伤他的人本来就不多,除了自己……
荆淼将谢道极轻的搂在怀里,他将头与谢道贴着,忍不住想自己若是没有转过头来,刚刚就这么走了……他再想不下去了,只是将谢道抱起,折返到自己刚刚休息的房间去。
谢道身上有伤,趴着未免不大舒服,荆淼就叫他靠在自己身上,免得碰到伤口了。
「你爲什么要叫人送那封信?」荆淼虽知他未必听得见,却仍是忍不住轻轻道,他其实本不想相信的,松武生气不奇怪,但是能叫风静聆都觉得是羞辱的信,他不得不相信,「既然信都已经寄出来了,你又爲什么要待我这么好。难道只是置气么?」
他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荆淼擡头望去,只见之前见过的那美妇人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荆淼此刻也终於想起来这个美妇人是谁了,是常丹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