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今日谢道似乎有意多留片刻,他携着荆淼的手,忽然问道:「你一人住在山上清修,是否觉得孤寂?」
「尚可。」荆淼恭恭敬敬低头道,「徒弟驽笨,每日修行作息已是满当,并不觉得孤寂。」
荆淼说着便擡头看了看谢道,只见他眉眼冷峻,神情颇见淡然,似只是随意提提,但即便如此,也已叫荆淼心中有说不出温暖来了。他其实也并非没有见过谢道闹笑话的模样,谢道生性冷漠平淡,不谙世事,并非一个完人,荆淼也颇爲了解,但不知爲何,他心中始终是有些倾慕与推崇谢道的。
放到后世,有个非常形象的词——盲目崇拜。
江龙泽虽是凶险,却尚难不倒谢道,他路上遇见的那位老友,才是真正令他今日态度有变的人。他那老友是位生性爽利的女修者,名叫蔚潇,嗜酒贪欢,她那会拦下谢道,实在是因爲收了个弟子,溺爱疼宠的不行,致使许多酒友不敢登门,等酒虫发作,才拽了半路经过的谢道充个数,好叫她留着几分面子。
称是谢道是访客,这才取出几坛子美酒来,好一过酒瘾。
谢道对小辈并不上心,因而第一次见着他人师徒相处的模样,便觉得很是稀奇。
蔚潇收的是个男娃娃,不过五六岁,虎头虎脑的,笑起来有两颗尖尖的小犬牙,跑来找蔚潇时还玩着水球,活像个泥猴儿,傻头傻脑的绊了一跤,摔在了蔚潇身上。谢道眉心微微一蹙,却见蔚潇毫不动气,只搂着这小娃娃,用手巾给他抆去脸上脏污,温声细语的问他摔得疼不疼,要不要紧。
等娃娃跑远了,谢道方才对蔚潇开口:「你对这孩子,未免太过宠溺了。」
「才不过五六岁的娃娃,你苛求他什么。」蔚潇抓着酒碗直对谢道笑道,「傻道士,我家小酋贴心可爱的很,你这没当过师父的人怎么懂。我跟你说,他夜间做噩梦怕了,嘟着嘴巴倔强不服软又害怕的模样特别招人疼;他年岁虽小,却很懂事,我若买些果子给他,便别别扭扭洗净了分给我……哎呀!」
蔚潇一拍谢道的肩膀,差点将他半个肩胛骨拍散了去,谢道一挑眉,只见蔚潇已有些醉了,冲着他嘿嘿笑道:「你不懂吧,这小孩子多可爱啊,你以爲都跟你似的,嗝儿!没劲儿透了?」
她说着,打了个酒嗝,醉趴下了。
「师尊,到了。」
少年温暖的手从掌心抽去的感觉让谢道回过神来,他低头凝视着眼前这个眉目清朗的少年郎,便伸手摸了摸荆淼的头,见对方疑惑的擡起头来,不由说道:「当年见你,还是个小娃娃呢,如今都已这样高了。」
荆淼不由失笑,便道:「师尊说笑,我在山上修行都已有七八载了,总不能永远是个小娃娃。」
哪知谢道听了,却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淡淡道:「你自己修行不够罢了,苏师弟便是十五岁得道,定下了筋骨,因而永是童颜。」
这位苏师弟不必说,荆淼已经清楚是谁了。
风静聆的师父,翠羽峰峰主——苏卿,性情暴烈如火,嫉恶如仇,天生童颜。
是个腿短……的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