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每天早上，W市一中都有一景。操场上，一个瘦子和一个胖子，一个人在跑，一个人在走。

瘦子不知道跑多少圈，胖子走完一圈，两人一起去教室。

「悠然，我上周末回家称了下，好像是轻了两斤！」小胖吴睿很兴奋地说道。

陈悠然笑道，「继续努力，但是也不敢太过了。」

「我知道的。我也没想着减成你那样，只求能稍微好转一点。」

「形象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关键是健康。你多想想你母亲和你姥姥，反正你得努力地健康地生活，不然的话，你能想像到她们日后是什么样子吗？」

「嗯。我已经看他们伤心了那么多年，别的不说，一定不会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理应如此。」

一中其实每天早自习之前，都有集体跑操的规矩的，每个班级都要出操。

但是陈悠然和吴睿是提前别人半个小时开始跑操的，他们跑完上楼，别人才开始下来。因为跟班主任交代过，又知道吴睿的情况，班主任也默许了，陈悠然就算是看着吴睿别出事儿的人。

到了教室，教室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学生们都去跑操了。

吴睿的学习非常好，上学期末，还考到了年纪前十，班级第一。足以把很多嘲笑吴睿的，都狠狠踩在脚下。也因为这成绩，再加上吴睿的病，老师对他也很是优待。

陈悠然的基础知识不行，中考完全是用技巧和突击，拼出来的，到了高中，很多基础知识他都不稳固，很多别人都知道的不用在重复的知识点，他就很欠缺。

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是吴睿帮他解答的。

说到了一个什么问题，陈悠然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简单。」

「可不是，你多想一会儿就能想起来了。」

「那可不是多想一会儿就能想起来的，这玩意儿，压根儿就没进到我脑子里。」陈悠然笑道。

就在这时，教室门开了，宋丹青走了进来。

陈悠然抬头看了一眼，「怎么没去跑操？」

「你不也没去。」

陈悠然不吭声了，宋丹青这情绪明显不太好。

大概也觉得自己口气不好，宋丹青有些烦躁地道，「没针对你的意思，心情不好。」

陈悠然一笑，「我没那么小气。」

宋丹青却更烦闷了，直接趴在桌上，把头埋起来。

吴睿有些不解，「宋丹青，出什么事情了，看大家能帮得上忙吗？」

没动静。

陈悠然笑道，「小胖你别管了，宋大公子的事情，不是咱们管的了的。」

「啪！」

宋丹青一拍桌子，「陈悠然你胡说什么？」

「我有胡说？」

「你——」宋丹青咬牙，脸色有些黑。

一个早自习，宋丹青都没再说话。

快下课的时候，吴睿传了个纸条给陈悠然，「丹青好像是真的心情不好，你别气他。」

陈悠然无奈一笑，冲吴睿这个烂好人眨了下眼睛，吴睿放心了。

有时候，就连陈悠然都不知道吴睿到底是怎么调整的，非但没有对自己的情况自怨自艾，反倒是非常开朗，而且绝对是烂好人一个，同情心极度泛滥。不过或许是把自己放在了能给予别人同情心的位置上，他才能如此坦然地拒绝别人给他的同情，活得很努力。

放学了，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完了，宋丹青还趴在桌子上没起来。

陈悠然走过去，伸手在他桌子上叩了几声，「这是打算绝食？」

没反应。

「宋丹青，你不会是自己趴着偷偷哭呢吧？」

「你才哭呢！」宋丹青受不了，抬头怒瞪陈悠然。

陈悠然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嗯，没哭，果然长大了。」

宋丹青觉得自己简直要爆炸了，「陈悠然，你别惹我！」

「惹你怎么了，要打架吗？想打架咱去操场，在这儿打坏了桌子凳子，还得赔钱。」

宋丹青忽然就泄气了。

「陈悠然，你说，她都不想要我，为什么要生我？她当初不愿意跟我爸结婚，那就别结啊，结了婚还要生下我，为什么要生我？生我不养我，如今又来找我做什么？我都已经习惯了，她又回来做什么？」

宋丹青拿头在桌上砰砰地撞了两下。

陈悠然冷笑一声，伸手揪住宋丹青的头发，继续在桌上撞，「清醒没？没清醒就继续撞。」

又连续撞了两下，宋丹青额头上那一块都紫了。

「陈悠然！」宋丹青显然是被撞疼了，站起来冲着陈悠然大吼，「感情不是你的头你不疼是吧！」

「不撞了？」陈悠然冷眼看着他。

宋丹青咬牙，瞪着陈悠然，不吭声。

「傻了吗？那就接着撞，更傻一点儿。反正撞前撞后都没差别。」

「你——」宋丹青怒了，「陈悠然你他妈还有没有点儿同情心了，火上浇油是不是，看我这么凄惨，你就很开心是不是？」

「同情心？」陈悠然鄙夷道，「宋丹青，你需要这东西？我也挺好奇的，你得懦弱成什么样子，才会需要别人的同情啊。」

宋丹青死死地抿着唇，眼中直冒火。

「别这样看着我，你这眼神儿对我没用。宋丹青，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吃奶吗？」

「彭！」宋丹青一拳头就挥上来了。

陈悠然早有防备，伸手敏捷地抓住了宋丹青的拳头，「啧啧，挺有劲儿的呀。」

「陈悠然你故意的是不是，看我恼怒你就这么开心？」宋丹青道。

陈悠然轻笑一声，「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现在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吗，你还需要吃奶吗？」

「你他妈才需要吃奶呢！」

「我小时候需要，现在不需要了。一个婴儿没奶吃，我会同情他，但同情我也没奶给他吃，所以就只是同情一下罢了，该死该活跟我无关。那么你呢？既然你已经不需要吃奶了，你想让我同情你什么呢？如果你想听的话，那好，我同情你，够了吗？」

陈悠然说完，松开了宋丹青的拳头，「饿死了，我要去吃饭，你自己在这儿继续哭吧啊，待会儿小胖来了，让他好好同情你一番，反正你以前不也挺同情他的么。跟我寻求同情，还不如直接找小胖呢。至於我，你就没看出来吗？同情心这东西，我生来就没有，倒是小胖那儿挺多的。」

「我不需要同情！」宋丹青一字一句地道。

陈悠然一脸古怪地看着宋丹青，「原来你不需要同情啊，那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同情心做什么？」

「陈悠然！」宋丹青恼羞成怒，一声怒吼几乎要把屋顶都给掀翻。

被念叨的某人，掏掏耳朵，「你还不打算吃饭？难道是指望活活饿死，然后唤起我的同情心？啧啧，真伟大，你可以试试，说不定能行。」

「操！我他么疯了才跟你说！」

宋丹青彻底暴走了。

估计效果也差不多了，陈悠然脚步轻快地出了教室直奔食堂，哎，叛逆期的小孩子呀，就是麻烦。

一个上午，宋丹青的脸都在黑着。

课间的时候，吴睿忍不住又跟陈悠然说：「你别欺负丹青了，他一上午都黑着脸，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同情他一下吧，别惹他了。」

「噗！」

陈悠然立刻就笑了起来。

拍拍吴睿的肩膀，声音不紧不慢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某人听清楚，「嗯放心，听你的，我会狠狠地『同情』他一下。」

故意把同情二字咬得清晰无比，宋丹青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一层。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这个年纪的少年们最是爱玩，体育课绝对是要好好利用的，正大光明地玩啊。

看宋丹青的眼神，陈悠然就知道，自己这节课恐怕是闲不下来了。

果然，老师整队跑步之后，就是自由活动，女生们打羽毛球什么的，男生们自然是篮球。

可是打个篮球而已，宋丹青偏偏不要命地往他身上撞。

陈悠然就奇怪了，那么高难度的动作，做起来很轻松？一个接一个地来。还有，老子都把球传出去了，你他么还来撞我？你抢空气呢！

又一次，被满满的恶意冲撞，陈悠然直接借力倒在地上，对撞在自己胸膛上，这会儿还可劲儿地压着不走的某人说，「宋丹青，要借个怀抱哭一场你说一声就是，我绝对会很大度地敞开怀抱抚慰你幼小心灵。你这么凶猛地投怀送抱，我承受不住啊。」

「陈悠然我要杀了你！」

於是，一场旷世持久的肉搏战，就在篮球场水泥地板之外的草地上开始了。

原本打球的统统都停下来了，万里惊叫这跑上去想要分开两人，但是一不小心，也加入了战斗……

周围的人一看，都切了一声，就继续打球，没人理会这三个疯子了。尼玛那是打架吗？骗鬼去吧，谁打架拳头一个劲儿地往地上招呼？野蛮人的摔跤，蠢。

当万里发现，刚才还在打得起劲儿的俩人，忽然开始一起把拳头对准他时，他终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被摔了几个跟头才终於脱离了战局的万里，给地上的两人一人踹了一脚就远远地跑开，嘴里还叫道「老子下次再多管闲事就剁手！等你们打死了再来给你们收屍」。

陈悠然和宋丹青都打累了，双双安静地躺在操场的草地上，已经到初夏了，阳光却还是很柔和，并不算太炙热，躺着晒太阳也挺舒服的，就是那阳光太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