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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宿怨终结

寒戈怔怔望着父亲的背影, 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口中喃喃低语, 几不成调:“不可能……”

段回川同言亦君对视一眼, 埋藏在岁月深处的隐秘,震惊之余, 多少让他们有几分不真实感,但这话由龙帝亲口说出,哪怕再荒诞,也是他们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龙帝遥望着一行灵雁振翅扑入云端,幽深的眼眸陷在过往的回忆中,语气仍是淡淡:

“龙族历代龙帝皆是五爪金龙, 但却不是每条五爪金龙,都能诞下同样血脉, 所以族中一旦有可能孵化五爪金龙的龙蛋出现, 总是伴随着各方倾轧的腥风血雨。”

“那个时候巫王和他的党羽蠢蠢欲动, 我为平乱,没能保护好回川的母亲, 连累她身死, 巫王察觉了她胎中异象,竟妄图抢走龙蛋,我不惜一切代价镇压巫王以后, 自己也身负重伤, 跟随巫王的巫族残党不甘失败,频频报复, 为了让回川平安降生,我才不得不封锁消息,谎称他只是忘川河边捡来的。”

龙帝转过身,定定凝视着失魂落魄的长子,满目失望与痛惜:“我对回川的补偿,被你视作不公和偏爱,你心中不忿乃人之常情,但你万不该在祭祀大典上动手脚,企图谋害他!如今更是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寒戈嘴唇嗫嚅半晌,终是自嘲一笑,抬眼看着他,仍不甘心地最后问了一句:“其实抛却补偿,在您的心里,依然更爱二弟,对吗我的父皇?”

龙帝没有再回答这句话,只是南辕北辙地轻叹一声:“你真的很像我。”

他挥手撤去屏障,令黑龙卫带走寒戈。

虽只字未答,但寒戈已是懂了——自记事以来,为了得父皇宠爱,他总是想尽办法学习他、模仿他,到头来连自我都失去了。

而人总是对与自己过於相似的人,怀抱着警惕和疏离的。

一场惊心动魄的叛乱终於消弭,龙帝令大长老处理善后,清洗长老院,拔除寒戈的党羽势力。

就在段回川如释重负松一口气时,变故横生——

他正拉着言亦君的手,要跟随龙帝回到九霄殿,不料言亦君身体忽然晃动了一下,整个人蓦地抽搐颤抖起来!

“师兄!你怎么了?”段回川一惊,忙回身抱住他。

男人的身体虚弱的可怕,轻飘飘的,不比一片羽毛有重量,言亦君奋力地强睁着眼,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摇摇晃晃站起来:“没事……你不要靠近我……”

寥寥数语,仿佛用尽了全部力量,令人窒息的黑暗再次席卷而来,言亦君眼前一片昏黑,狂暴的血液在体内沸腾,争斗不休,如何弹压也无济於事。

段回川在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黑白褪色的视界,眼前只剩一个不断张口开合的模糊人影。

不能伤他……不能……

言亦君心头反反复复回荡着这一句,空洞的双眼惶然无措,他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来去归处,但他还记得他的师弟。

唯有伤害他,绝对不可以!

言亦君颤抖的手握着尖锐的巫杖,咬牙往自己身上紮,仿佛只有剧痛,才能勉强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言亦君!”段回川死死箍住他握着巫杖的手,脆弱的手腕青筋暴起,甚至能清楚地看见苍青的血管下涌动的鲜血!

言亦君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段回川看着这样的师兄,心碎如绞,他咬紧后槽牙,紧绷的脸颊突出颧骨的形状,沉着的脸像大理石般冷硬。

这柄悬在两人头顶上的死神镰刀,终是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

段回川一言不发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抱起男人冲入九霄殿。

正殿之中。

无数颗璀璨的明珠于盘龙柱上次第点亮,大殿灯火通明,正气恢弘,再不复初时黑暗幽寂模样。

龙帝端坐在玉台龙座之上,头顶星河悬浮,缓缓流淌,垂落的衣摆云纹暗显,流转着瑰丽缥缈的光泽。

待段回川急匆匆寻来,三言两语说完言亦君和大祭司父子间的纠葛,急急询问血巫咒的解法,龙帝从沉思中回过神,意味深长的目光在言亦君身上端详。

男人分明陷在极度痛楚中意识不清,竟然还能克制着血巫咒嗜血冲动,默默隐忍到现在。

“血巫咒,唯有一种解法,要么下咒之人身死,要么中咒者死,换言之,他和他的父亲言哲,二人中只能活一个。”

段回川心底发沉,低头看着面容苍白双目紧闭的男人,蹙眉道:“那有没有能暂时压制的法子?至少让他不这么痛苦,之前我曾试过给他用龙血浸浴,但时间久了,就没有效了。”

龙帝暗叹一声,缓缓道:“供寒戈闭关修持的清一殿中,有一泉寒潭,底下是万载不化的坚冰,有醒神镇定之效,用它打造一具冰棺,将此人暂时封印,可以使躁动的血巫咒平息下来。”

“我知道了!”段回川苦笑一声,没想到父皇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终究还是要走到那最后一步。

清一殿。

这里仿佛常年被冰雪覆盖,白色的雾气在寒潭上飘渺如烟,失去了主人的殿宇空寂冷肃,只剩一朵朵莲花清冷地点缀於水面。

隔着水晶般的冰棺,段回川默默地凝视着言亦君陷入沉眠的脸,那双嘴唇已经失去了全部血色,宛如被冰霜淹没。

如果不是昔年在祭祀大典上为了替他挡那一箭而身中巫毒,大祭司怎会用血巫咒替他解毒。

如果不是他太没用,被困龙阵困住,又伤在寒戈手里,言亦君怎会不管不顾动用巫力救他……

段回川趴在冰冷的棺面上,脸颊贴上去,轻蹭着:“我会救你的。师兄,你要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冰棺里沉睡的男人仿佛动了一下,待他仔细看去,又仿佛只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