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没有发现前面下水道的井盖被翘掉了，眼看一脚踩空就要跌进去，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他，将他猛地扯开，因爲力道太大，顾彦几乎整个人贴在了那个人的胸前。

顾彦回头一看，是秦曜。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声音平静，「是你。」

秦曜深深看着顾彦，他抿了抿唇，「我送你去医院。」

「好啊，谢谢你。」顾彦轻声一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目漆黑幽暗。

秦曜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母亲……本想追过来，我拦住了她。」

顾彦一顿，半晌，他露出一个笑容，声音低哑，隐隐有着复杂的情绪，「谢了。」

他弯了弯眼睛，似乎秦曜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笑，「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秦曜紧绷着脸，没有表情。

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那一刻……他不想让那个卑劣的女人跟过来。不想看到顾彦继续用那样若无其事的表情和语气说着那样令人难过的话。他想到了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难过的，但是他那样强大而坚强，一定不会表露出来吧……也许就是像现在这样。

秦曜的手收紧，眼神微微柔和下来。

「对了，我差点忘了还需要谢谢你一次，谢谢你救了我们。」顾彦淡淡一笑，「今天谢谢你三次，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秦曜唇角弯起，「那我倒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顾彦挑眉一笑，清明冷冽的双目凝视秦曜。

秦曜不由得怔了怔，他侧过头，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顾彦身上，「车来了。」

果然前方灯光闪闪，终於来了一辆的士，秦曜扶着顾彦上了车。对司机道：「去医院。」

两人坐在后座，气氛一时间有些冷。

顾彦没有兴趣和秦曜说什么，他有些累，秦曜也不是一个喜欢聊天的人。

夜晚难得没有堵车，很快就到了医院。秦曜先推门下车，回头却发现顾彦没有跟下来，他皱眉回头一看，顾彦不知何时睡着了，又或者是晕了过去……他安静的靠在椅背上，身子微微倾斜，俊朗的面容因爲苍白而显得虚弱，连冷冽的眉梢眼角也露出难得一见的柔软。

没有锋芒毕露和咄咄逼人，此刻他只是一个受伤后的普通人。

秦曜抿着唇角，似乎犹豫了一下，终於还是伸手将顾彦抱了下来，快步走进医院。

顾彦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

作爲人类来说，这个伤势虽然不致命，但其实是偏重的，伤口很深，流了不少血。

秦曜靠在手术室的门边，有些沉默。

他觉得自己今晚有些失常。

那时候他是故意的，他完全有能力在那个魔物伤害顾彦之前杀掉它，这一切完全可以不必发生，但是他选择了放任。他发现顾彦之后，故意放任那个魔物杀向他们，就是想看看顾彦的反应，他始终不能完全相信顾彦，他不相信这么多的巧合。

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魔物的利爪刺入顾彦的身体……他甚至可以继续无动於衷，干脆让那魔物杀掉顾彦……如果顾彦真的也是魔物，他一定会露出马脚，如果顾彦是无辜的，也不过是……死掉一个普通人而已。这才是最理智的决定，也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魔物都该死，而一个普通人类的生命，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牺牲的，这是那个人至死都想要守护的世界，所以他也想要守护。

守护难免伴随着牺牲。

这个世上不幸和无辜的人太多，他管不过来，也不想管。

但是……他看着那个魔物抽出利爪，看着它嗜血通红的眼神，尖锐的牙齿咬向顾彦……那瞬间他忽然产生了犹豫，如果顾彦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死了呢？……他还没有想出结果，就出手了。将那个肮脏丑陋的怪物毫不犹豫的杀掉！

他的心平静了，他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顾彦毅然将那个女人守在身后，即使身受重伤，即使满心失望，依然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体去爲她阻挡一切。他忽然觉得不值和愤怒，爲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他又觉得后悔，爲什么他刚才要放任那个魔物扑过去呢？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无情冷漠只知杀戮的魔物呢？也许他真的错了。

他活了很久了，早已看淡世事，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够动摇他。这样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动摇他的，竟然只是这样一个庸俗不堪的凡人。秦曜扯了扯嘴角，还是，他已经想念了他太久，以至於不愿意看到任何相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