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有必要出来这一趟的，对於他来说，『进食』这项人类必不可少的活动，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人类的食物吃下去，不但不会给他带来能量，反而还需要浪费魔力去分解消耗，唯一的长处大约只有味道还不错了。人间只有一种食物可以给他带来诱惑……那就是人类本身，不但美味而且充满力量。

他在魔界千年，已经有近两百年什么都没有吃过了，那些干涩带着苦味的魔物极难吃又对他毫无作用。

人类的鲜美让他沉寂已久的心终起波澜……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向来克制，不会让自己的本能坏事，这在魔物里是极爲少见的。也许，这就是魔主选择他的原因。

顾彦放下茶杯，发现徐明在对面正襟危坐，直直的看着他，被发现的瞬间飞快的移开视线，脸上浮现一丝窘迫的红晕。

多么弱小的生物，多么短暂的生命，偏偏又有那么多无用而复杂的情感。

他无法理解。

但他同样无法理解，自己爲何此刻要坐在这里。

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弱小的生物之上。爲食物的高不高兴，开不开心而操心。

呵……顾彦心底冷笑一声，这怎么可能呢？他只是在伪装罢了，如今被人类修行者盯上，自己定要表现的更像人类才是。而这个愚蠢的人类，却真的以爲自己是对他好的。

魔物都是冷血而自私的，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从不会将丝毫好意浪费在别人身上。

他也不例外。

「咦，小飞来了！」徐明看着外面忽然道，「我去接他。」

没一会儿两人一起回来了，徐飞脸上的於肿都消失了，露出本来面貌，和徐明长得颇爲相似，是个清秀的少年。他一看到顾彦，就双目发亮，满脸的崇拜几乎都要溢出来，「顾哥，你好！」

顾彦微微颔首，淡淡道：「坐吧。」

兄弟两个并排坐在顾彦的对面，一个是因爲担心而紧张，一个是因爲激动而紧张，局促的如同两个聆听教诲的小学生，彷佛面对的是铁面无私的教导主任一般。

顾彦淡漠目光落在徐飞身上，「听说你想跟着我？」

徐飞用力的点头，炙热的目光盯着顾彦，「是的！」

「爲什么？」顾彦淡淡道。

「因爲，因爲……」徐飞紧张的都有点结巴了，「我觉得你很厉害，长得这么帅，还是大明星。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你还救了我们，我知道你一定很有本事，否则那些人不可能这么乖乖的放我们走，说不定连你一起打劫了都有可能，我们更不可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我很崇拜你……真的……」

顾彦微一挑眉，这小子倒比他哥清楚明白，但他依旧只觉得麻烦。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顾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是的，你是大明星，我好多女同学都很喜欢你呢！」徐飞双眼闪闪发亮，语气带着一丝骄傲和炫耀，「我说我认识你，她们都不信！」

徐明一旁捂脸，不忍卒睹。

顾彦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想过自己能爲我做什么吗？毕竟我不养闲人。」

「我很勤快的，什么都能做！」徐飞拍着胸口道。「我哥会的我都会！」

「跑腿打杂的事，你哥一个就够了。」顾彦毫不留情的道，冷冷看着他，「我是要在娱乐圈发展的，不是黑、社会收小弟，你这样的，再来一百个都对我没用。」

徐飞脸色一白，明显颇受打击。

「没有重点本科大学毕业证书，不精通两门外语，没有社会实践经验，没有在大公司实习的经历，甚至没有一技之长——只是个会翘课打架惹是生非的小混混。」顾彦呵的轻声一笑，眼中尽是轻蔑，「你觉得我会收下你？」

「……」徐飞呆若木鸡，面如死灰。

「这一次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下次仍旧没有长进，我不会再见你。」顾彦眼中没有丝毫笑意，「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耽误不起。」

「我……」徐飞咬着嘴唇，低下头，一向坚强的少年眼眶都红了。

徐明不忍的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擡头看向顾彦。

顾彦面无表情的看着徐明，是你求我的，就是后悔也已经晚了。因爲……我就是这样无情的，一具魔物。我从来不会关怀鼓励支持……他若真的就此一蹶不振，我也毫不在乎。

徐明顿了顿，无声的张口：谢谢你。

然后他低头对徐飞柔声道：「小飞，我先送你回去吧。」

徐飞默不作声，如同一只木偶一样被徐明拽了起来，拖着就出了门，再没看向顾彦一眼。

直到两人消失不见，顾彦眼中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迷茫。

谢谢？徐明在说谢谢？

这样的他也值得感谢？

顾彦定定的坐了一会儿，直到眼神重新被冷漠所填满，桌上的菜陆陆续续的也上来了。他却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沉声道：「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