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把哈利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里。如果哈利不回去，灵魂融合就不会成功——因为没有身体。而且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双向的过程。哈利失败了，未来的他也不会好过，处在未来的他记忆里的世界也会很不安全，充满未知的不稳定因素。

哈利觉得能这么冷静地和他讨论杀人问题的汤姆简直不可理喻。到底是他太傻还是汤姆太高深，怎么一觉醒来他就完全不能理解汤姆在想什么了？「你别动莫芬，」他警告道，一边说一边在心里估算后发制人的概率有多大：「虽然你拿走了我的魔杖，我也不会让你成功的。」

「我知道，」汤姆几乎是在笑了，「但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这里可是我的记忆。」

「等下！」哈利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瞬间惊恐了，话根本不能连续地说出来。「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你要杀的人是……你自己？」

汤姆现在真的是在笑了。「没错，」他愉快地说，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点儿红晕，「这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呢……你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来到这里的，如果这个联系消失的话，那你不就可以回去了？」他握着刀的右手举高，刀尖明晃晃地对着自己的心脏。

「别，你别动！」哈利瞪大了眼睛，这下真的被吓到了，声音十分紧张。「别做傻事！而且刀是不可能真正杀死一个巫师的，你忘了吗？」然后他发现自己紧紧握成拳头的手在不自觉地发抖，这种事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就算是之前对着丧心病狂的伏地魔时，他的手都没抖过。

「当且仅当那个巫师真的不想活下去时。」汤姆立刻帮他补上了那个状语。梅洛普-冈特就是这么死的，不是吗？虽然她是病死，而他是自戕。「而且你看，」他用另一只手向哈利展示了那个回魂石戒指，「我的准备工作很充分吧？」

哈利现在终於明白汤姆之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他问回魂石戒指是不是可以储存记忆，还有那个远远地问他会不会记得的声音。汤姆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斩钉截铁地认为这就是他自己的记忆，为了哈利的灵魂从他的记忆里出去，他要杀死十六岁的自己，然后把这个自己封印在回魂石戒指里。

「如果这是你的记忆，那回魂石戒指也不是真的！」哈利已经是声嘶力竭了。他不敢靠近，因为汤姆盯着他的动作，他生怕他一动，汤姆就立刻把刀插下去。他得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汤姆松懈的机会。

「可是我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了啊，毕竟刚才试了一下，好像还算有效。」汤姆皱了皱眉，但是又马上舒展开了，「虽然这个世界不真实，但我依然想保存这段记忆……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哈利本想继续劝说，但他的脑袋里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

那一片沼泽，那一座山谷；

飞跃天空，跨过海洋；

一手握剑，一手拿着橄榄枝；

做出选择吧，那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冈特家的老房子开始崩塌。先是屋顶，墙壁，它们扭曲着消失在空气中；然后是外面的树木，小路，山坡，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拉着它们往下落，直到看不见为止；最后是天空，太阳和云彩都消失了，所有东西在一瞬间都蒸发成了虚无。

哈利呆呆地站在肮脏的石地上，看着拿着刀的汤姆保持着那个刺下去的动作慢慢变得透明，像雾气般散开、消失。他想叫他，想冲过去，可是却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然后他倒了下去，视线所能及的最后一个影像是半座笼罩在雾气里的白色大桥。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哈利一睁眼看到的东西变成了银绿色的顶棚，还有就是装饰着金质毛茛叶的天花板。

这里是……密室的密室！他回来了？

哈利一翻身就坐了起来，动作太猛，马上感到一阵头重脚轻。等到那一阵晕眩过去之后，他发现自己刚才是躺在床上。他和伏地魔实验那个据说能融合灵魂的对戒时，的确是在密室的密室，但是在外面的大厅里。那他是怎么跑到床上来的？

但这个不是重点。他回来了，也就是说之前的世界的确是伏地魔的记忆？哈利把他的思维理顺了一遍，逻辑清晰，条理清楚。他什么都记得，从前一世的针锋相对到这一世的相爱相杀，再到对戒发生作用时那个少年时期的伏地魔。

也就是说他成功了是吗？太好了！哈利刚松了口气，然后又想起那一阵真实的心悸。他居然真的刺了下去！那伏地魔呢？

哈利一转头，就看见那人正躺在他身边。伏地魔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醒醒，醒醒！」哈利俯身过去叫他，然而后者全无反应。这很奇怪，伏地魔睡觉时一向很警觉，绝不可能被他这么喊还不醒的。哈利急了，伸手去推，结果入手一片冰凉。

伏地魔的身体冷得刺骨。不光是这样，他的呼吸短而浅，脸上血色全无，白得十分不正常。

哈利觉得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到了伏地魔的记忆里呆了一年，照此推断，伏地魔应该也到了他某年的记忆里。但无论是哪一种时刻，伏地魔的实力都远高於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才对啊！为什么现在他平安地回来了，伏地魔却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

离床不远的桌上，一枚雕刻着看不懂的古文字的戒指在烛火下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