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以后,哈利早早地就回宿舍睡觉去了。但是他躺下还没多久,就又从一个似曾相识的梦里惊醒。老旧的麻瓜建筑……飘着雪花的天空……冰冷坚硬的石头台阶……空无一人的街道……透着昏黄灯光的窗户……飘着食物香味的空气……饥肠辘辘的感觉……哈利确信自己之前做过类似的梦,但是那时候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镶着金边的黑色天鹅绒床铺帐幔——是一年级他在格里莫广场12号过圣诞节的时候……
哈利眨了眨眼睛,又使劲眨了眨,终於把梦境里的场景对上了号:那是麻瓜伦敦的圣诞,确切地说,那地方就在汤姆呆的那家孤儿院附近……怪不得他会做这样的梦!那是伏地魔的回忆,他现在才意识到那些老旧的麻瓜建筑里有一座就是孤儿院!哈利一翻身坐了起来,往对面的床望去:那上面空空如也。该死,汤姆就不用睡觉的吗?哈利迅速起床,开始往自己身上套毛衣。以他的猜想,汤姆很可能在密室里。
天色正黑,外面的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刚走到一楼大厅拐角处,一阵寒风就夹着雪粒吹了过来,哈利不由得把衣领紧了紧。场地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远处的塔楼顶上也是。哈利正想上楼,却突然注意到场地边上的台阶那里有个黑影。再走近一点,哈利发现那正是汤姆。他正站在那儿,面仰天空,一动不动。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庭院里看雪景?
哈利简直要无奈了。「汤姆,」他叫了一声,一边说一边走过去,「你不能总是这样……」然后他看见汤姆身上落满了雪花,有些都在他身上融化以后挂成了小小的冰柱。「你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都快变成雪人了……」哈利想把他拉到屋檐以下,但是却碰到了一只冰凉彻骨的手。这下他真的震惊了:「看在梅林的份儿上!你想让自己被冻病吗?」
汤姆原本定在天空的眼珠转了一下,但是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动。
「冰消雪融!防水防湿!温暖如春!」哈利看出他不可能和汤姆讲理,直接拔出了魔杖。然后他又试了试汤姆手上的温度,雪化了,也干燥了,但依旧很冰冷。估计他距离冻僵已经不远,所以连温暖咒的效力都没这么快起作用。「这样下去你该生病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哈利试探性地问。今晚的汤姆看起来情绪不大对劲,他刚刚的梦就说明了这一点。
黑发黑眼的男孩把头转过来看着他,但是依旧不说话。
哈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汤姆披在身上。在系领口的时候,哈利很沮丧地发现,不管是之前潜伏的那个汤姆,还是现在这个年幼时的伏地魔,哪个都比他高出半个头……不过哈利总算帮他把外袍穿好,然后给自己施了一个温暖咒,和汤姆一起并排站在台阶上望着那些雪花。
大概他们小时候都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圣诞节,哪怕一个。感觉到寒风毫不留情地打在脸上,哈利不由得这么想。小时候在他姨妈家,圣诞礼物是一小片饼干就不错。达力的礼物就不用说了,完全不能比。
也许他相对伏地魔的幸福之处就在於,他生活的年代和平而经济繁荣,童年时没有世界经济危机,少年时也没有第二次世界大战。他的父母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而伏地魔的父母相继抛弃了他。相比於孤儿院的稀汤寡水,虽然他也吃不饱,但总还是有一点儿面包果腹的——至少他还没有圣诞夜依旧饥肠辘辘的经历。达力也总是欺负他,孤儿院里却有更多的麻瓜孩子。那些冷冰冰的蔑视和敌意,有时候要比怒骂来得更要伤人……
所以说他们很像,但是最终却成为了不同的人。
等哈利回过神,他脚边也积起了一层雪。然后他又发现,旁边的人依旧一动不动,温度依旧冷冰冰。哈利不由得有点生气了,他去拉对方那只露在外面的手,「我说!你必须回地窖的壁炉边上去呆着,不能再……」他还没说完,就感到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把自己抓紧了。哈利呆了一下,再看到那双在夜里显得更加幽深的、黑玉般的眼睛,终於做了一件从刚开始就一直想做而没敢做的事情:伸出手臂,把这个曾经是记忆中的人抱在怀里。
汤姆?里德尔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脑袋。哈利叫他回去,给他弄干衣服,还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他担心他冻着,他担心他生病,他担心他不高兴……从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不因为他的威逼利诱,不因为他的英俊外貌,不因为他的巧妙讨好,只因为他这个人……每年的圣诞到新年这段时间,他的情绪都会相当低落。先前只是对自己身世的揣测,现在知道是他亲生父母都抛弃他、离他而去,他感觉到他的心已经冻成了冰。
然而现在,那颗脑袋靠着的地方,却传来一种热乎乎的感觉。脉搏和心跳都慢慢复苏了,为什么它们会跳得那么大声呢?他挣开哈利的手(后者不满地嘀咕了声,干脆更紧地抱着他的腰),解开哈利给他披上的袍子,然后把他们俩一起罩在里头,顺手抱住了面前的人。格兰芬多的狮子总是有这么一种莽撞的劲头……汤姆察觉到怀里的人对他的动作抖了抖,然而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用下巴轻轻来回蹭着对方的头发,感觉到温暖咒似乎终於开始发生作用了。
他们两个人就站在那儿,雪花纷纷地打着旋儿在附近落下,四下里一片黑暗而静谧。二楼的变形课教授办公室,窗帘无声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