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章四一 天生死敌 ...

「也许算是吧。」伏地魔轻描淡写地说。他伸手在壁炉架子上的一只罐子里摸了一下，捻出来一些细黑泛光的粉末，撒进坩埚里。那里面的液体顿时变成了一种泛着墨绿色泽的、岩浆状的东西，非常缓慢地冒着泡，上方的空气明明很烫，但是蒸汽都消失不见了。

哈利皱紧了眉头。「什么叫『也许算是』？」明明他刚从宴会上下来，格兰芬多又一次夺得了学院杯，怎么刚和伏地魔说了两句话，愉快心情就全不见了？他们果真是天生的死敌吗？

伏地魔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他闭上眼睛嗅着空气的味道，似乎在判断药水的完成程度，回答他的语气完全是漫不经心的：「因为你是『被选中的那一个』，所以你一定要成为救世主吗？」

这个意思……是指他管得太多了？哈利闭紧嘴，沉默了。他看着伏地魔用一支黑色长柄勺从坩埚里舀起药水，装进水晶瓶里。那看起来粘稠的液体却丝毫不沾瓶壁，顺滑地滚落下去。在火光的照耀下，长柄勺和坩埚都微微泛着金色的光芒，哈利这才发现它们都是黑曜石做的。

真是奢侈的斯莱特林！哈利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伏地魔塞上瓶塞，在瓶子顶部用戒指面盖上戳(哈利发现就是那枚回魂石戒指，伏地魔不知道什么时候戴在手上)，然后用魔杖点了点，它立刻消失不见了。这个……是被送到哪个地方去了吗？

「救世主时时刻刻都能惦记着我，我很荣幸。」伏地魔把他的紫杉木魔杖插回长袍口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他指了指大厅另一端，「想必你已经很熟了。」他没说出口，但是摆出了一副很明显的送客姿态。

哈利不由得心头冒火。这个家伙怎么一副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的样子啊！凭什么，他才是被杀死父母的那个人好不好？「因为你是黑魔王，所以你一定要这样吗？」这句话脱口而出，当哈利看到伏地魔扫过来的眼神时就知道，有哪里不对了。

「这样？」他颇为玩味地念了一遍这个单词，「听起来好像你有所误解……我一直都是这样，就算现在还没有动手……」伏地魔停住不说了，他的脸朝向大厅正中的吊灯，黑玉似的眼睛里跳动着火光。

斯莱特林的宝石大厅里没有任何声音，就连一丝风也没有，空气沉闷得几乎窒息。

「是你让那个预言成为现实的。」哈利突然冷静下来，他逐字逐句地分析：「是你听信了那个预言，想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但是你失败了，你杀死了我的父母，但没有成功地杀死预言中的我，却成就了那个预言实现的条件。『两个人不能同时生存……』」他紧紧盯着伏地魔，「而且，七月份出生的男孩和三次击败你的家庭，这条件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满足。」

伏地魔冷哼了一声：「你是想告诉我，我上一次的失败都是咎由自取？」他当然知道还有一个男孩符合条件，但是纳威?隆巴顿后来的表现也证明了他可真不怎样。难道说他改选择了隆巴顿，他就会成功吗？

哈利有些悲哀地摇了摇头：「不是……」他盯着手里的魔杖尖，彷佛想在上面钻个洞似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你选择的不是我，现在会不会……」他突然意识到他在对谁说话，猛地住了口。

这个想法刚才突然跳出来，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如果伏地魔选择的是纳威，那他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烦恼了？他会有一个美好的童年，高高兴兴地去上霍格沃茨，然后七年以后平静地毕业，说不定很可能会和金妮?韦斯莱白头到老呢……

这都是些什么？！哈利猛地甩头，想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袋里弄出去。他不应该这么想……实在是太软弱了，他要面对现实……

就算那个可能发生了，他依旧是伏地魔，而自己也依旧是凤凰社的一份子，不见得比现在的情况更简单……而且他还会注意到自己吗？他们之间还能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吗？

「如果你就是想说这个的话，」伏地魔把头转了回来，直直盯着他，「我可不会后悔。」

哈利猛地抬头，愤怒的表情很明显地写在脸上。「你从来不对你的滥杀感到后悔？」他质问道，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嘶哑：「那些完全无辜的人！你完全不介意沾上他们的鲜血？」

「我说过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这没什么可愤怒的。」伏地魔冷静地说。他慢慢皱起眉头盯着哈利，「话说回来，你现在的反应就像是希望我改邪归正似的……」他该说不愧是救世主吗？

哈利不由得退后两步，感觉到他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勇气全部流失掉了。伏地魔看出来了……而且显然他并不打算照自己设想的那样做……果然是他痴心妄想了吗？斯莱特林的宝石大厅华丽而空旷，毫无人气，他突然觉得身体有点发冷。

伏地魔抱着两只手，一瞬不瞬地看着绿眼睛的男孩。真的被他说中了，他不知道该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极其讨厌失败，尤其是从让他失败的人嘴里当面说出来，更让人难以忍受。

但是这个男孩，垂着眼睛站在那里、似乎有点发抖的男孩，他是不一样的。

他的确不后悔他做过的事情。因为那已经发生了，什么情绪都於事无补。他所信奉的真理是，想要，就要去做。摒弃一切主观因素，他始终认为事实上能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就算他杀死了男孩的父母，心底里可能还要沾沾自喜一把。如果这件惨剧不发生，他能遇到他的男孩吗？

他冒失、冲动、大大咧咧、总是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重要，从头到尾都是彻底的格兰芬多狮子；有时聪明有时很傻，心软得一塌糊涂，明明知道自己是他的仇人之后就应该积极地采取行动，召集一切能召集的力量报仇雪恨，哪怕多赔上几个人的命，那又有什么关系？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明知道他是个恶贯满盈的大魔头，却还指望他能改正。在这点上，邓布利多那个老蜜蜂就比他聪明多了……

一想到白胡子老头，伏地魔心里就不愉快了。他抚抚袖子，语气很冷淡：「我劝你还是放弃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老老实实回去睡觉比较好。」看着男孩伤心失神的样子，他就快控制不住自己，想抱住他，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明明知道这对男孩来说是很难的选择，却还是恶劣地把问题丢给他自己决定。毕竟，如果真的开始，那就怎么也回不到正常事情发展的轨道上了，他希望男孩自己能想通这一点。换一句话来说，他希望男孩自己送上门来，心甘情愿。

听见伏地魔的话，哈利从失望中稍微回了一点神。他又叫他回去睡觉……如果怎么都不可能，那就不要对他那么温柔！

第三温室里大哭的曼德拉草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