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牢里待过的贵夫人还是贵夫人吗?
曾经踩在脚底下的人都来讥讽奚落,丈夫离心,婆婆离德,最爱的儿子连死都没有能看上一眼。
谢明宇闭上眼睛,感觉胸口痛得厉害。
年幼时,他几乎看不到他爹的身影。
偶尔见了,也是他在陪别的女人,让他娘暗暗抹泪。
那个时候,他每晚都要娘陪着他才肯睡觉,她那么脾气暴躁的人,搂着他说的全是温柔的软语。
他记得有一晚他爹过来,结果让奶娘将他抱走,他不肯他爹打了他一个耳光。
结果他娘第一次跟他爹打架,长指甲刮花了他爹的脸,他爹气愤摔门而去。第二日他被祖母抱在怀里,看着门帘外,他娘跪了一天,受尽奚落和嘲讽!
还有后来……她送他离家求学时,哭得泪眼婆娑,还笑着跟他挥手。
他想着等到他出人头地,就将她接出这偌大的谢府,让她可以痛痛快快地活着。
可是他还没有能够出人头地,她连春闱都还没有看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被人杀死,胁迫吞金而亡。
......
陈青云得到明德大师的允准,在千佛殿作画。
来往的僧侣香客们偶尔驻足观望,千佛图的画卷长达一丈六尺,宽三尺有余。
画卷都是慢慢铺展,一边画,一边卷,因为南山寺香火旺盛,陈青云在千佛殿作画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定南府城。
这一消息广泛传播的时候,李心慧正协助陈青云精心作画。
为了在两月内画完,夜深人静,除去打坐念经照看香火的小和尚以外,偌大的千佛殿便只剩下微微扶着画卷的李心慧,以及时时刻刻专注於佛像和画笔下的陈青云。
千佛殿,顾名思义,供奉千佛。
千佛下都有莲花底座和祥云,李心慧看着陈青云把莲花底座都画出飘逸潇洒的姿态,好似不相连,又好似起伏连绵。
祥云更是一气呵成,成百上千挨着堆叠,却让人看不到一丝相同之处。
千佛姿态各异,神情各异,眸光各异,画起来时,连那一身佛衣都飘逸出尘,给人一种千佛乘风而来,踏月而归的意境。
“你的画技精湛,千佛有神有韵。明德大师这般看重你,如今你也担得起他的看重了。”
李心慧说着,小心地仔细卷起了干了的画卷。
她捶了捶僵硬的后背,这半月来她忙得不可开交,夜晚还在熬夜守着陈青云作画,然而收获庞多的喜悦分散了她的劳累。
李心慧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长长的哈欠昭示着她的疲倦,不过看着陈青云沉浸在画境中的专注,她当即又觉得自己的付出还是值得的。
勤奋好学,努力上进的人,总是会招人疼爱几分。
点下一双似笑非笑的慧眼,陈青云转头,只见昏暗的佛殿里,她眼底的暗影清晰可见。
她撑着眼皮,有些僵硬的身体半躬着,看起来十分不适。
忍下心里的疼惜,陈青云转头,搁笔道:“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明天起你不用过来陪着我了,经过这几日,我已经大致掌握了要领。”
“千佛图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完成的,你也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行!”
看着小大人的陈青云,李心慧伸手亲昵地点了点头他的额头。
说话面面俱到,心疼她熬夜又婉转地让她回去休息!
李心慧就喜欢陈青云做出妥协的样子,明明想要她陪着的人是他,可是看到她有些吃不消时,他立即就做出选择。
说到底,不过是心里不忍她多受一分苦!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李心慧道:“我再多陪你画一些日子,千佛图并不是一朝一夕,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你能画出千佛图,我能献出万道素斋,这样才不负明德大师的照拂,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她心里很清楚,现在所仰仗的一切。
可南山寺距离定南府有些距离,出去以后,她的身份好似度了一层佛光,可这也无法掩饰她是一位厨娘的事实。
不过青云的身份会上一层,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画卷上的墨迹干了,陈青云收起来,然后对着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李心慧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两人收拾一番,然后将没有完成的图用压条压住,跟守夜的小和尚说了一声,这才慢慢往落雪斋走。
夏夜里的知了知了不停地叫唤着,夜空上的明月高高挂起,后院的灰瓦上彷佛渡上一层银光。
陈青云看着走在前面的嫂嫂,她好似很累,一边走一边揉着腰肢。
婀娜的身姿曲线玲珑,素色的衣裙掩不住她秀妍如玉的身姿。
陈青云低头,只见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很美,很温馨!
像极了在风中纠缠的树枝,隐隐绰绰,偶尔没入暗影中,耳边便只剩下唰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