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2 / 2)

“医官!医官!”

肖远航、曹淳、太子一个一个的从里面钻了出来——“第一波炮轰时,铁将军想到了城门下面的暗门,护着我们下去,还没等让旁人进来,第二波炮轰就到了——”曹淳说道,他看吴怡的眼神却有些躲闪。

“沈大人在下面!沈大人在下面!”太子指着暗门里面,不停地喊道。

等所有人扶出沉思齐时,吴怡首先看见的是他血流不止的头——

“他……”

“里面有石头掉下来,他为护着太子,头被砸伤了。”曹淳说道,他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放空。

“先别说了,救人要紧。”肖远航说道。

也许是因为庆林城里没乱,也许是因为派进城里烧粮仓的小股精兵被神秘人群截杀耽搁了时辰,又被后赶去的精兵屠杀殆尽,五贝勒的正白旗又远远的将他们围住,城外的镶红旗果然撤了军,五贝勒带着国书被接走,庆林城之危暂解。

铁勇男断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伤了内腹,幸好当时庆林城里有太子带来的数名太医,总算把他的命保住了。

可到沉思齐时,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沉思齐高烧不退,头上外伤的血止住了,太医却说内伤难治,吴怡命人用冰块做成冰枕,让他枕着,这种情形吴怡这个现代人倒是知道怎么处置——送医院做开颅手术。

“二奶奶……”夏荷从吴怡拿冰枕给沉思齐枕,就觉得吴怡有些惊傻了,不由得话里太了哭音。

“有传教士吗?”吴怡说道。

“什么?”

“这附近有教堂或者传教士吗?”

吴雅原也在一旁替吴怡伤心,听见她这么一说,倒有了几分的清明,“庆林城里没有,往南走三十里,闵江城里有,只不过那人长得怪吓人的。”

“麻烦四姐请他来。”这个时代的传教士,十个里面倒有一半懂些西医,请他们来总比这些不知道如何手术的中医强些。

半斤在门外不停地念叨着,还有几天二爷就二十一了……

生死大劫——

就算是那张道长说的是对的,他可还说过自己是沉思齐的贵人呢,沉思齐死不了,想死都死不成——

也许吴怡真的是沉思齐命里的贵人,也许这个大运真的撞得不错,那个传教士不太懂医,可传教士有一位来自法兰西的朋友是名医生,在这个没有脑CT的时代,沉思齐的运气也不错,只是硬膜血肿,“这位夫人,大齐朝的人都不肯让我给他们手术,没想到夫人却——”

“当年我国有位名医,名唤华佗的,最擅开颅,可惜被一位多疑的权臣杀害,所着医书尽毁,那权臣也死於头疼,想必贵国医术,与华佗神医异曲同工,小妇人自是信得的。”吴怡说道。

“你丈夫伤很重,能不能醒要看上帝的旨意了。”

“我们这儿不信上帝,我们信玉皇大帝和观音菩萨,我信他们都不会让他死。”吴怡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就在她守着沉思齐,吴雅守着铁勇男,肖远航接替了雷定豫带着能动的将领继续守城,曹淳快马回京奏报的时候,京里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俗称大王爷的永郡王——反了!

庆林城之乱传回京里的速度极快,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已经死在了庆林城,洪宣帝震怒又绝望,派人去抓永郡王,被忽出其来的风波永郡王却早有准备,杀了传旨太监,鼓动城外绿林营造反。

曹淳在城外正好遇上叛军,只好躲在民居,穿了百姓的衣裳,偷偷找了个空子混进城中。

摸进了冯府,在冯侯爷的带领下由秘道进宫,洪宣帝这才知道太子无恙。

沉思齐醒来的那天,京里面又有信传来,永郡王之乱已经被平息,京城开始了血雨腥风式的大清洗。

吴怡喂沉思齐喝着药,沉思齐半闭着眼睛靠在床头,“曹淳比我强。”

“你比曹淳强太多了。”

“他如今风头正健,我却是流放的病夫,他怎么能比我强?”

“他如今杀人杀得痛快,只怕……”吴怡几乎是冷笑了,曹淳归根结底太激进太自以为是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在京里同样有一个人跟曹淳说着类似的话,恪王爷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打骂一位姓曹的御史,结果害得曹御史气愤而死的事,一直到曹淳手捧圣旨,身后跟着捧着白绫与毒酒的太监出现在他的面前。

洪宣帝在永郡王的结盟名单的第一行看见恪王的名字时,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不是他的儿子不好,更不是他不会教儿子,是有恪王这个不甘心大位落入他手的前太子之子在从中捣鬼,为的就是他们父子失和,他好从中渔利。

接着又在恪王的书房暗阁里搜出龙袍与御玺,恪王更是百口莫辩。

“曹淳,是你栽赃给我的吧。”恪王接了圣旨,手里拿着毒酒,像是在品评一杯名酒一般,一撩衣服,坐到了自己的紫檀木椅子上。

“是。”曹淳点了点头,他这些年的努力,甚至出卖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是为了今天,他并不避讳在恪王跟前说出自己的计画,“凤仙君还记得你从秘道带他去书房嬉乐时是怎么走的。”

“可是他——”恪王有些微讶,又很快收敛了起来,“我知道了,凤什是你的人。”凤什正是他的新宠,也只有他有机会从卧室的秘道进入书房的暗室。

“永郡王已经是穷途末路,我跟他说只要把你的名字填上去,至少能保他不死时,他信了。”

“你倒不是瞎说的,我那位堂弟是为慈父。”恪王说道,“可惜皇后却不是一位慈母。”

“这事儿我们先不告诉他。”曹淳笑了,他现在出奇的放松,好像是这一生的包袱都被甩脱了一样。

“曹淳,看在你这人确实有本事,我确实当年有点对不起曹御史的份上,我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飞鸟尽良弓藏。”恪王说道,“你为了太子除掉了那么多的权贵,得罪了那么多的世家,又因为永王谋反案得罪了宗室,当今圣上一定不会杀你,他留着你有大用处,你想想太子若是有朝一日登基,第一个杀掉权奸酷吏曹淳,该让多少人拍手称快,多少人一夜归心——”

曹淳有些发愣,没人跟他讲过这些,他没想到他这辈子听到的最重要的一段话,是来自仇人恪王。

“你以为你是冯家的女婿就能保住你吗?沈见贤还是冯家的嫡长女婿呢,你是姓曹的,你不姓冯!冯家嫡支忍你这么久,忍冯五这么久,你以为是真的怕了你们吗?”

曹淳低下了头。

“开国八大侯,冯家愚而不倒,一是因为他们敢示愚於天下,二是因为他们能忍别人说他们愚;沈家拙而不倒,一是因为他们懂站队,二是因为他们懂示弱;肖家功高而不倒,是因为他们只懂尽忠;萧家人丁单薄而不倒,是因为他们懂收敛;雷家平平而不倒,是因为雷家听话;明家不倒是因为他们懂退步。闵家倒是因为他们贪,欧阳家倒是因为他们忘本。”开国八大侯,能一直存活到现在的,哪一家是好惹的?可笑曹淳以为自己能将世家玩弄於鼓掌而不付出代价。

“好了,就说这么多了,给我收屍的人也快到了。”恪王一仰头,将毒酒尽饮,“别人说这酒好喝,原来真难喝……”他随手扔了酒杯,“吴胜衣,你来不来,你到底来不来……你不来我真的要被野狗吃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曹淳没有心思再听他说话,带着人转身离开,在他走后,收屍的人果然来了。

最后替恪王收敛屍骨的,是吴敏和杨锦屏。

“他躲了一辈子,自污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没躲开。”杨锦屏说道。

“这世上的事啊,若是躲就能躲开的,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纷争了。”吴敏说道。

“你们吴家如今权倾天下,你预备怎么办?”

“我?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我明天下江南,正巧能赶上三月里春暖花开……”

“可惜我离不得京城,放不下戏楼和戏班子,否则就跟你走了。”杨锦屏说道。

“人生在世啊,有离不得、放不下、舍不得的东西,实在是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