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我闺女都会养花了,还真不是个傻子。”刘氏笑道。
绿珠在自己的屋里绣着鞋面,青布的鞋面,深深浅浅的绿丝线绣出来的竹叶,活灵活现得好看,这绣面她已经绣了一个月了,绣了拆拆了绣,一直绣到自己满意为止。
二奶奶进门也有一个月了,就算是小日子来的时候,二爷也没有找别人,照样在二奶奶的屋子里歇着,往日的浓情蜜意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屋外传来一阵的嬉闹声,绿珠皱了皱眉,开了窗,“是谁在外面吵闹?少心吵了二奶奶的午觉。”
“二奶奶在太太那里呢。”小丫头翠心说道,“二奶奶涨了绿琦姐姐和绿瑶姐姐的月钱,提了她们做一等丫环,又赏下来五两银子让她们摆酒,两份尺头裁衣裳。”
“真的是眼皮子浅的东西。”平日跟绿珠最好的翠雯啐道,“二奶奶又没涨你的月钱赏你银子,你们几个闹什么闹。”
其实绿瑶和绿琦会升一等丫环二奶奶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兆,她们都是绿字辈的,跟绿珠是一同进沉思齐的院子的,升一等丫环也是水到渠成的事,绿珠却感觉不太对劲,“她们俩个呢?”
“二奶奶领她们到太太那里去谢恩。”虽然这两个人是吴怡提的,真的升一等丫环却要肖氏首肯,吴怡自然是要领着她们去谢恩的。
这个时候秀菊也从自己的屋里出来了,“二奶奶果真是个慈善周全人,如此一来你我的事可就少多了。”
原来沉思齐的衣裳鞋袜院里的往来帐目,全都是绿珠把着的,若不是二奶奶进门让通房丫环伺侯不好看,绿琦和绿瑶也不会有机会经手,如今吴怡直接提了这两个丫环,等於让她们明正言顺了,绿珠想要再近身伺侯沉思齐,中间不止隔了个二奶奶,还隔了绿瑶和绿琦。
秀菊原本事就少,是个供起来的靠边站,这个时候说你我的事情少,显然是有意的挤兑绿珠。
绿珠终於反应过来了,她原本就在等着吴怡出招,却没有想到吴怡不声不响的架空了她,她却没有什么可说的,如今她除了在自己的屋子里等沉思齐偶尔的垂青,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她原以为二奶奶会把二爷身边的人通通换成自己的陪嫁丫环,她们都是新来的,不知道二爷的喜好,初来乍到难免出错,到时候自有她出头的一天,二奶奶这一招以退为进,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了。
绿珠关上了窗,对着自己琴台上的琴发呆,这琴台这琴都是二爷赏给她的,比一般人家的姑娘屋子里的琴不差什么,却因为她烦闷无心去弹,而落了一层的灰,她拿起细麻布慢慢地抆着,爱物就是爱物,就算是一时的心情不好或有了新鲜的玩意儿,忘记一时,总会想起来的。
吴怡打了个呵欠,在榻上伸了伸腿,红袖拿了绣捶慢慢地替她敲着腿,两个伶俐的小丫头拿了芭焦扇扇着风。
“立规矩立规矩,倒是个瘦腿减肥的妙招。”吴怡说道,沈家也是规矩森严的人家,肖氏虽然喜欢她,她也一样要随着冯氏一起立规矩。
“天堂的媳妇,不如地狱的姑娘,说得就是这个道理。”夏荷说道,拿了薄荷油揉着吴怡的额头,“今年天热得早,太太不爱歇午觉,姑娘也睡不成了,趁这会儿子眯一会儿吧。”
“绿珠呢?”吴怡闭眼享受了一会儿,明明很累却又睡不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在自己屋呢,她现在整天也没什么事,就是丢了魂似的在自己屋子里念些酸诗。”红袖说道,她也是识文断字的,绿珠那点本事,在她们这些吴怡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眼里,真的不算什么。
“让她来。”
“好好的让她来干什么?”
“我睡不着,让她弹首曲子。”其实吴怡现在腿上有人捶着腿,头上有人按着摩,有人扇着风,想着就差轻音乐了,又想起了自己有个人肉点唱机,不用白不用。
绿珠一头雾水的到了吴怡的屋子,见吴怡穿着杏黄衫子歪在贵妃榻上,头上的珍珠抹额被摘了去,领口上露出的皮肤白嫩得像是能掐出水似的,穿了浅蓝衣裳的媳妇子夏荷替她揉着头,穿了红衣裳的大丫环红袖给她捶着腿,旁边又侍立着两个打扇的小丫头,十足的富家少奶奶的气派。
“奴婢给二奶奶请安。”
“你来了啊,挑个舒缓的曲子弹吧,我想听琴。”
“是,奴婢这就回去取琴。”
“回去取琴干什么,我这里就有琴。”吴怡的话音未落,她的另一个大丫环红裳,就拿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了,小丫头一个抱着琴,一个拿了绣敦,红裳指了指,小丫头把琴放在房间一角的案子上,另一个把绣敦摆上了。
绿珠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琴是唐琴,无论是包浆还是裂纹都是极齐整的,琴面光光的没有什么雕刻,只有琴尾画了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不是什么名家手笔,只是唐琴罢了,平日就是摆着的,你会弹琴就弹吧。”
“二奶奶容奴婢净手焚香。”
吴怡闭目点了点头,也懒得再看她了,没过多长时间就听见琴声响起,曲调悠扬,自有一股静美之情,“是平沙落雁,在家的时候我四姐也曾经弹给我听过。”
“奴婢怎么敢跟吴四姑娘相提并论。”
吴怡没接她的话茬,听着琴音,只觉得口齿缠绵,慢慢的入睡了,绿珠见吴怡听琴听到睡着了,刚想要停下来,夏荷站了起来,“继续弹,二奶奶刚睡着。”
绿珠弹着琴,看着在贵妃榻上安睡的吴怡,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自己如此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