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
雷定豫回到自己在宫里的值房时,发现众位兄弟都用诡异的眼光看着他,平时跟他有些过节的那些都在捂着嘴偷笑,自己的好朋友苗成栋正在担忧的看着自己。
“我说定豫啊,你怎么还来这值房啊?还不快去求求恪亲王给你升个一等侍卫?”跟他最不对付的王文成坏笑着说道。
雷定豫一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自己家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个意思。
“你那鼻子底下长的是嘴还是别的什么?怎么满嘴喷粪呢?”苗成栋瞪着王文成说道。
这个王文成,本来就是京里的纨絝子弟,仗着祖宗的余荫领了侍卫职,平时最好惹事,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一听苗成栋这么说,立刻就跳起来了,“你上赶着巴结人家是不是?想要也得恪王爷的赏识?”
“闭嘴吧你们,眼看就要到当值的时辰了,误了正事打板子的时候可没人认得你老子是谁。”管着他们这帮二等侍卫的一等侍卫沈见贤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见这情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直接赶人,赶完人转身就走,他跟雷定豫关系还成,但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值房里很快空了,刻意留在后面的苗成栋小声跟雷定豫说:“你刚走恪王爷就进宫了,跟皇上说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嚷起来了,说什么我就看上雷定均了,我就要娶他当姑爷,过了九月九重阳节就办事,皇上还在那里好声好气的劝,但终究没劝服恪王爷,可是皇上也没下旨,皇上说赐婚的旨他就下,娶姑爷万万不成,再说了还没见到雷家的人呢,也不知道雷定均定亲没,要是定了亲结亲就成结仇了。”
雷定豫一定,事情还有转机,皇上没准是在给自己家暗暗的出着主意,这宫里面太监、侍卫都要近身伺侯着,有点消息传得快,许是皇上在给自己传信儿呢。
雷定豫的脸上终於有了些血色,“苗兄弟,你替我再请个假,我还得回家一趟。”
“你傻了啊,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还没销假的嘛,哪还有再请假。”苗成栋打了他一下。
雷定豫也不顾体面规矩之类的了,快马回了家,跟雷三爷和吴氏把事情一说,吴氏当时就把眼泪抹了,叫来丫环换了衣服,直奔吴家。
刘氏听说姑奶奶来了,还没等换衣服到二门迎接呢,吴氏就自己来了,进了屋拉着刘氏的手就一直哭。
刘氏把她让到了靠窗大坑上,又命丫环上了热茶,亲自捧茶让吴氏喝了,这才问:“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跟姑爷吵架了?”
“大嫂,你可得帮帮我,你不帮我我们定均可就活不了了。”吴氏说这话也不算夸张,这事要是传出去了,还有什么九月九重阳节就把人娶回来,就算是日后娶改成了嫁郡主,雷家的脸可就被放在地上踩了,雷侯府到时候为了自己的名声,一定不会让雷定均活着跟恪王府结亲。
刘氏一听吓了一跳,“姑奶奶,你可别吓我。”
“我这可不是吓你,总之定均命苦。”吴氏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跟刘氏说了,刘氏一听也傻眼了,这不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嘛。
“恪王爷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天下都是乔家的,不讲理又怎么了,幸好皇上圣明,说了要问清楚定均有没有订亲,如今只有嫂子你能救我了。”
“这……”刘氏犹豫了一下,家中老父老母虽然在信写里把这事全权交给她办,可是也只不过是要她跟雷家把事情敲定,成了的话就在京城换庚帖,后面的程式全得在山东走,所谓抬头嫁女低门娶媳,刘家这种大家族,什么时候也不能丢了体面,更何况这事牵扯到了恪王爷那个浑人,那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吴氏看她犹豫了,也知道这事强刘氏所难了,“嫂子,我给你跪下了,这事你可一定要帮我!”吴氏说着就滑下炕,直接跪到了地上。
刘氏赶紧的站了起来,把她扶了起来,“姑奶奶,咱们是一家人,定均跟我亲儿子也不差什么,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受不了,这事我做主了,拼着我爹娘骂我女生外向,也要把这事办圆满了,正好我侄子也在,他这个长兄作主也是可以的。”
吴氏听她一说,赶紧从袖口中拿了大红纸写的庚贴,交给了刘氏,“大嫂,这事就拜托你了。”
姑姑哭着从外面来的事,吴怡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听说刘氏还嘱咐了下面的人不要把这事告诉老太太,免得老太太上火,她就知道这事是大事,她看了眼还淡定的在绣花的刘锦,心想她也知道了这事,竟然如此镇定,真不愧是大家闺秀啊。
仔细一看刘锦竟绣了个全粉色的蝴蝶,吴怡不由得笑了。
后来一个小丫头叫柳儿的从外面进来了,跟夏荷嘀咕了半天,夏荷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吴怡现在就想要跳下床,直接去母亲那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了眼在那里又恢复了镇定的夏荷,虎视眈眈的花妈妈,她也不动了。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正在吴怡盯着西洋座钟的指针,如坐针毡时,母亲身边的珍珠进来了,进门先冲刘锦福了一福,又给吴怡行了礼,“姑奶奶来了,太太叫表姑娘跟五姑娘过去呢,太太还说了,让表姑娘换身衣裳。”
见客要换见客的衣服是正常的,可是刻意让刘锦换衣裳,这里面事就大了。
刘锦闻言手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劳烦姐姐了。”
刘锦带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婆子都是刘老太太亲指在她身边的心腹,自是知道姑娘这次进京是为了什么,这回是见未来婆婆,也都紧张了起来,幸好见客预备男方亲相的衣服是来的时候就做得了的,一个个也不慌乱,赶紧替刘锦装扮了起来。
香色的杭绸织蝶恋花纹的外衫,雪缎的压金线的百折裙,香色的绣鞋,乌黑的头发被梳成了弯月髻,前面戴了赤金红宝石的凤钗,后面压了赤金累丝红宝石分心,头插蝙蝠头赤金红宝石步摇,耳朵上扣了红宝石耳坠,又细细的替刘锦化了妆,原本十三岁的姑娘被打扮得像是一朵刚开的花似的。
吴怡知道这回刘锦是主角,头上的发型没换,只是左右各加了五个梅花头的小金攒紮在包包头上,把家常的半新不旧衣服换了见客的衣裳,早早的就坐在那里等着刘锦梳妆完毕。
等刘锦收拾好了,跟在刘锦的身后去了前院正房,可是就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前院的阵式还是吓着吴怡了,刘锦虽比她年龄大些,也是一头雾水。
只见正房里不光有刘氏跟吴氏,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穿着老绿比甲,戴着赤金攒的精干陌生妇人,还有刘锦的哥哥刘闵文,刘闵文坐在那里脸色不是很好看,看见妹妹来了勉强笑了笑。
刘锦跟吴怡按照礼节依次给在场的人见了礼。
吴氏哭了一小天了,就算事先拿冷水敷了脸又补了妆,眼睛还是肿得不行,又因为恪亲王的事,她看见了刘锦原本七分的喜欢成了十分的喜欢了,赶紧拉了刘锦的手,“来这里坐。”
“刘姑娘果然是极俊的人品。”那个陌生的妇人说道,“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雷夫人好福气。”
“借你吉言了。”吴氏笑道,“几岁啦?可曾读过书?”她柔声问刘锦。
“十三了,在家里时由祖父哄着教过几个字,只比睁眼瞎强些。”吴怡听着差点没吐血,这就是古代版的谦虚真的是让她这个现代人受不了。
“好,好孩子。”吴氏说着从头上拨下来一个赤金点翠的凤攒,插到刘锦头上。
刘锦赶紧一偏头躲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她再小也知道这个不合程式。
“长辈赐不敢辞,三丫头你就收下吧。”刘氏说道,刘锦又看了眼自家哥哥,见刘闵文也点了头,这才不躲了,让吴氏给自己插上攒子。
这已经是男女下小定的插攒仪式了,吴怡这时才转过弯来,她又看了眼那妇人,这妇人应该就是官媒了,可是这事为什么这么急?
下了小定在古代等於亲定了一半了,剩下的就是走程式了,双方也可以把正在议亲的事跟周围人说了,自己家的儿女已经有了议亲的物件,他们可以把自家儿女从圈子里的相亲名单里撤下来了,毕竟到了小定这一环节,不出大的意外的话,十有八九是能成亲的。
吴怡到了晚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晚饭之后吴承祖跟吴承宗,也不顾礼仪了,在自己家关了门骂恪王,老色鬼、老不修,戏子粉头玩不够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世家子的身上,明晃晃的打雷侯府的脸。
“你们住嘴!”刘氏喝斥道,“如果不是你们调皮,把定均往戏园子里领,能出事吗?你们才多大啊?就学人捧戏子了?都给我滚回屋里去,把孝经抄十遍,抄不完不许出屋!再让我听说你们谁沾了戏园子的边,我打折你们的腿!”
刘氏平日在子女面前都是以宽和的形象出现的,如今发了威,吓得儿子们不敢再闹了,一个个灰溜溜的走了。
刘氏招手叫吴怡,吴怡赶紧凑到母亲跟前,刘氏搂着吴怡默默的直淌眼泪,自己做的媒,让自己家的侄女急匆匆的被人下了小定,刘氏这一天过的相当的闹心,如今只觉得心口直疼。
“母亲,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没事了,莫哭莫哭。”吴怡小声劝着母亲。
“但愿如此吧。”
爱恨
第二天恪王爷看上雷家的孩子的事,京城的权贵圈里大半的人都知道了,就算后来传出雷家已经跟刘家订了亲,流言还是没有终止,雷家开始准备把雷定均送到外地去呆两年再回家。
这件事里还有一个憋屈的,那就是恪王府的大郡主,大郡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听说外面都在传,自己家那个不靠谱的父王借着自己的名头要‘娶’雷侯府的少爷,结果雷侯府抢先跟刘家订了亲。
大郡主一听就晕过去了,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一整天,她在里面哭,她母亲恪王妃在外面哭,都哭自己命苦。
恪王爷从外宅被请回来,一看见这阵式脑瓜仁子直疼,他虽然对王妃没什么感情,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有感情的。
“别哭了,回头我给你找个更好的。”他在门外喊,话音还没落呢,就听里面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里面的丫环哭上了,“不好啦!郡主撞墙了!”
恪王爷一脚踹开女儿的房门,只见自己的女儿额头已经磕青了,上面正在渗着血丝,“你,你,你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