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恨天
连着三天,是最忙的时候,册封大典,魔后巡游接受万民朝拜。封魔一直陪着她,兰依只觉得有什么变了,可是具体也说不上来。这时候的七叶,哪怕是连笑的时候眼神也是漠然的,以前他们总笑她粗心大意,没有一点圣魔元胎的气质,而今的她,在万民中央那般孤冷傲然,与封魔比肩而立,气势丝毫不输於这个魔尊半分。
新婚当晚,在一干大臣喝过喜酒,魔尊磨蹭到四更天的时候,终于回了寝宫。偌大的宫殿陷入这片红色的海洋。他缓步上前,她一身盛装端坐在床沿,魔族的习惯幷没有红盖头一说,只是她视物不便,有时候便极是安静。
兰依托上了交杯酒,龙凤子孙杯被一根红綫牵着,魔尊递了一杯给七叶,二人交臂同饮,兰依非常倾身,声音温柔得体:“祝魔尊魔后多福多寿,百子千孙。”
吉祥话已经说了一箩,没人再在意这个了。她端着托盘恭身退下,寝宫门被缓缓关上,红烛摇曳,二人脸上都有淡红色的光泽洇开,遮去了苍白。
“累了一天了,先睡吧?”封魔解了衣服,爲她除下这一身凤冠霞披,千万年的执迷不悟,都似一场笑话。
他拥着她上床,轻吻着她的额头,声音很是温柔:“早点睡,嗯?”
七叶静静点头,两人相拥而眠,却不知道谁能入眠。
当大婚的喜庆渐渐淡下去,繁华褪色时,仙魔之战正式拉开序幕。魔族新添的这位魔后,是战场最好的医者。沐春风之神奇,未见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所以当天界见识了之后才发现当初命灭字境捉拿碧落上仙的命令是怎样的错得离谱。
好在神木星君的沐春风之术也还可以抵挡一阵,但沐春风消耗何其巨大,单是他的灵力又怎么比得过这只拥有圣魔元胎之体的七叶灵芝。
魔族一直打到天河之阴,被镇守天界的司战上神阻住。双方交战五个日夜,不分胜负。心魔说得没错,司战上神的法力,是遇强则强的。
他虚无地漂浮在天河之上,银发如丝,白衣胜雪,太过巨大的灵力消耗让他的身体更加窍弱,映着这碧河星空,仿佛一卷锦綉华章中的一页插画,随时会被风吹散在这茫茫星空之中。
封魔也有些震惊,当初他以爲自己是差一点就赢了眉笙了,如今他才知道要胜过他,比自己想像得困难得多。
“小七,你有办法对付他的是不是?”他转身看着跟在身边的七叶,七叶沉吟半晌方道:“他的本体是什么?”
“本体?”封魔想了一阵——那实在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莲花。”
七叶微笑。
半晌,战势稍歇,魔军原地休整,神界伤亡亦不在少数。一个魔族战士提着一把流星剑从七叶身后走了出去,他个子很高,面庞却非常稚嫩,看得出还很年幼:“司战上神,在下和你比划比划。”
眉笙目含冷意,战场上是只有敌友的,掌管天界战事许多年,古尘惯饮血,握着古尘的人也早已麻木。
不是朋友,便是敌人,是敌人,便须歼灭。所以当那一剑破空而来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可是对手却比他想像得差了太多,几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古尘将流星剑从中而断,血还没来得及流下来,众人只听见清晰的骨胳断裂声。那双尚未染上风霜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光芒却慢慢地弱下去。
失了法力加持的身体从天河上空坠落下去,现出原形,却是一朵莲花。
司战上神连战了五天五夜依然面不改色,却在那个瞬间面色如土:“他……”
七叶足踏遥飞俯冲下去接住了那朵渐渐枯萎的莲花,莲瓣越来越干蔫,最后在她掌心里化成了灰烬,她突然露了一个笑容,苍凉而无奈。
高处的司战上神突然以手捂住了胸口,紧抿着唇侧过脸闭上了眼。
七叶紧握的掌心摊开,那一抹飞灰从她手中遥遥洒向茫茫天河,她回身,在经过封魔时低声道:“去吧。”
那声音已是如此淡漠,仿佛当初无恨天内焚天炉外那个道主说过的那句话。
“那么,开始吧。”
新的一轮攻击很快就开始了,他紧紧抿着唇,术法已毫无章法可言。有仙在旁边焦急地检查他的伤口,他只是摇头推开了。血从伤处涌出来,染红了那袭白衣,在冰蓝色的天河之上,如若一株火莲,妖娆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