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声如浪潮一样散开去。
林重阳也大声让大家不要拥挤,却还是有人慌不择路一样朝着他冲过来。
「嗤嗤嗤」数声,竟然有十数支箭从南边楼上射出来,直取林重阳。
「林大人小心!」
「林重阳,你纳命来!」
人群中围观的百姓里,突然有人一掀衣摆,抽出兵刃就对着林重阳刺过去。
那穿大红嫁衣的女人格外凶猛。
数重攻击,招招毙命。
饶是林重阳机灵,李苗和王铁等人奋不顾身地保护他,他还是中了一箭。
一箭射在左后肩上,力道大的直接将他掼在地上晕了过去。
而人群里攻来的刺客,毫不留情地一刀刺下去。
「咻」的一声,一条鞭子如灵蛇一样卷住那柄钢刀,巧力一甩,就将钢刀卷飞直接砍向一名刺客,鞭子眨眼间勒住那名刺客的脖子,用力一绞,鞭子上的倒刺就勾进血肉里,将那刺客当场绞杀。
胆大的百姓们就看着新娘子从轿子里扑出来,连盖头都没扯下来,腰间就飞出一条黑黝黝的蛇一样的鞭子,将受伤的林大人就救下来。
沈君瑶一把将林重阳搀起来让李苗和王铁保护他,自己则挥着鞭子缠住两名冲过来的死士。
这些刺客都是死士,抱着必死之心来行刺,不管成与不成,都是必死。
所以他们都是不要命的。
他们的武功也并没有多好,纯粹仗着出其不意,大家都没防备。
谁也想不到京城会有人刺杀林大人!
有百姓们回过神来,怒吼道:「x他娘的,敢行刺林大人,揍他个卵球的!」
前来支援的禁卫军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到那十几个贩夫走卒打扮的刺客一个个倒在地上,胳膊腿都以奇怪的姿势扭着,再高的武功也顶不住人潮汹涌。
而林重阳迎亲队伍里从闵端那里借来撑场面的四名锦衣卫,因为没及时救下林大人而内疚,人家新娘子在他们后面,结果第一时间救下了最前面的林大人。
他们不想丢人,冲去了南边楼上斩杀那些射箭刺客。
他们手段专业,在那些刺客自戕之前及时留下了两个活口,让他们自杀不成。
一切发生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幸亏林重阳等人在百姓中威信极高,虽然发生刺杀事件,百姓们却也没混乱,并未发生大规模踩踏事件。
林重阳被第一时间送去礼部后面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林重阳就醒过来,知道没人死他松了口气。
沈之仪拍拍他的手背,「他们冲你来的,自然无暇伤及无辜。」毕竟要在长安大街行刺,只能快准狠,没空管别的。
专门负责外伤的几个太医快速会诊,「幸亏林大人及时躲了一下,否则这一箭穿心,怕是……」
孙机红了眼,「我说你们就别磨嘴皮子,快取箭吧。」
箭头有倒钩,先夹断箭杆,然后用小刀割开四周的血肉,还要小心不要伤到筋脉血管……好在林重阳日常练功不辍,身体结实,肌肉紧实,那箭虽然射进去,却被骨肉钳住,并未伤及要害。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幸亏没事,要不……很多人有一种天差点塌了的感觉。一听他没有性命之虞,大男人都忍不住使劲抹泪。
喝了药,林重阳虽然还是剧痛无比,因为失血有些头晕,不过脑子还是清楚的。
他缓缓坐起来,看了一圈,对上一双双关切焦急的眼睛,他笑了笑,「有这么多人舍不得我死,我死了倒是也不亏心。」
「还有心情耍贫,说明是真没事了。」沈之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几个指头?」
林重阳道:「师兄,我是受伤不是喝醉。」
沈之仪笑道:「可惜了。」
孙机怒目而视:「可惜什么。」
沈之仪拍拍孙机的肩膀,「他要是晕了,也就这样,现在清醒的很,大喜的日子又不能洞房,给你你不可惜?」
这么一说还真是,众人看林重阳的眼神就带上一些同情。
林重阳:……
你们是不是兄弟,不关心死活,居然关心这个,果然人的天性就是八卦。
肩膀疼得厉害,他强忍着,道:「走吧。」
沈之仪就招呼李苗和王铁,「把你们林大人抬回去吧。」
林重阳凉凉道:「我腿又没坏,亲是要迎回去的。」
要是被抬回去,黑历史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他坚持走完剩下的路,其他人也不敢让他骑马,最后就把队伍里的四轮脚踏车拿来当新郎坐骑。
这一次迎亲队伍,除了骑马的,还有骑脚踏车的,三轮四轮都有,直接披红挂彩,李苗和王铁在前面蹬,林重阳坐在后面。
出门的时候,他特意问了一下新娘子,希望不要吓到她。
众人又羡慕又同情地看着他,沈小姐那功夫吓到她?她别吓到林大人就行,以后万一夫妻俩闹点矛盾,林大人可惨喽。
出了太医院大门,林重阳就坐四轮车回到了长安街上,迎亲队伍还等在那里。
刺客们已经被拿下,被闵端带人押去了北镇抚司,有他出面,就代表皇帝,林重阳就不担心什么了。
至於谁要杀他,现在也没那个脑子想,反正他一定会揪出来射回去的!
他吊着胳膊,亲自走到了花轿前,对里面的沈君瑶道:「娘子,咱们换车了。」
状元郎以车换马,那新娘子也别坐之前的轿子了,晦气。
沈君瑶之前看过林重阳的伤没有性命之忧,所以没有跟那群人一起去太医院,也是顾忌林重阳的面子,毕竟一群男人,她一个女人……
现在见他好好地走过来跟自己说话,她的心彻底落回肚里。
轿夫们见林大人吩咐,就将轿子往前压,林重阳自己上去撩起了轿帘子,看着沈君瑶走出来。
她的大红嫁衣已经脏了,盖头却依然稳稳地盖着,艳红如火。
他朝她伸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他手心里。
林重阳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往前面的车走去。
两边依然有围观的百姓,这一会儿大家都不欢呼了,而是关心地看着、注视着,毕竟人家新郎官差点丢了命呢。
四轮车有些高,沈君瑶要提着裙子上去,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已经揽住她的窍腰,将她抱了上去。
盖头下的脸,一下子比盖头还红。
林重阳单臂抱了媳妇上车,依然吊着一条手臂,自己也上了车,和沈君瑶两人坐在一起,「启程。」
他得意地瞅了后面的沈之仪等人一眼,洞不洞房还要你们管!
等迎亲队伍回到清华学院,少不得又是一阵忙活。
林大秀和王柳芽见儿子迎个亲就这样,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赶紧要儿子去歇着养伤。
「天地是要拜过的。」林重阳坚持,他还能撑一会儿,不洞房就算了,天地也不拜,今天不是白忙活了!
仪式不完整,对新娘子也不公平。
大家都拗不过他。
新娘子没坐轿,新郎官变独臂,这三箭定干坤倒是没法儿射了。
喜婆提议可以让弟弟待射。
林重阳道:「我自己可以的,要请娘子帮我执弓。」
他这要求可闻所未闻的,不过迎亲路上遇刺,新郎官吊起一条手臂,这也很少见了,管他规矩不规矩的,於是林大人和他新娘子一起完成了三箭定干坤的仪式。
之后跨火盆,俩人一起,去去晦气。
拜天地也一点都没耽误功夫,然后送入洞房,唱撒帐歌的时候林重阳已经满脸冷汗,沈君瑶扶着他在喜床上坐下,让他靠在她肩头上。
他已经处理过伤口上过药,现在无非就是养伤,坐着躺着站着的其实都无所谓。
不过灌他酒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掀盖头吧。」他知道沈君瑶头上那凤冠有多重,起码二十斤呢,再戴下去脖子都要断了。
喜婆指引着,他用秤杆挑下了红盖头,露出新娘子那张雪白通红的有点惊悚的脸。
这新娘妆……简直是诲人不倦,怪不得很多男人对正室夫人兴趣不大,给谁画这么一个妆男人都害怕。
掀盖头,喝合卺酒,林重阳受伤,太医叮嘱不可饮酒。
可他们结婚很多器具都是复古的,比如这合卺酒,并不是俩青铜酒樽,而是一个苦葫芦剖开的俩瓢……
这喜婆实在,倒了半瓢酒。
沈君瑶脸颊红红的,轻声道:「你抿一小口就行。」
林重阳就抿了一小口,剩下的沈君瑶喝得涓滴不剩。
林重阳:……
好酒量。
估计之前不知道谁调皮,给他合卺酒灌的是高度白酒。
现在都乱的也忘了他是伤患,酒也没换过来。
林重阳看她一脸的红白,提醒她,「去更衣吧,那头饰怪沉的。」
沈君瑶听他说更衣,吓了一跳,以为他想什么呢,「你都受伤了。」
林重阳:「……你去洗脸卸妆,把弄脏的衣服也换了。」他绝对没有猴急的意思啊。
沈君瑶喝了酒脸颊更红,她一直在想着洞房的事情,所以林重阳说更衣她都没仔细想,赶紧起身去隔间。
等她回来,林重阳已经侧着歪在床上睡着了。
林大人受伤,婚假直接变成了在家养伤。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好在他年轻身体健康恢复力强,除了会留下个疤,也没有大碍。
等他伤好的七七八八的时候,闵端也查到了这起刺客的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