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2 / 2)

他也让街头授课班将书本当做奖励发给那些勤奋好学又能记住的小学生,让他们回去可以自学。

不管学了做什么用,那也终将会改变他们的人生,这世界上最高贵最神秘的一扇大门,就这样轻轻地在他们面前推开,等待他们的进入。

在这一时期出现了很多以街头授课班、平民认字为主题的画作。

其中一幅画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皂色打补丁的裤子,一手牵着妹妹,一手紧紧地攒着一本拼音启蒙,兄妹俩的脸上是欢快的笑容,目光清澈坚定。

数百年后,这样一副画,几经转折最后被拍卖到五亿多人民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着古画最高拍卖成交记录。

这幅画被誉为文明启迪之光,代表着中国人从明代时候就已经开始全民文化普及运动,代表着开始或者准备进入一个新纪元,是新文化与工业运动同步前进的标志。

反正被戴上无数的高帽子。

这就不是林重阳能想到的,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个举动会对百年以后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和变化而世人又会将他推上了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现在他还盘算怎么最大限度的压榨沈老爷子的剩余劳动力呢。

反正自己除了穿越身份没有跟他们开诚布公——可能他们有怀疑但绝口不提,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对新知识的呵护是一致的,那自然要他更加发光发热。

他一个老爷子待在奇技馆实在不合适,毕竟那里不是冶炼炉就是机械的,非常危险。

毕竟是文化人,就去做文化事儿吧。

他自茶楼回奇技馆就和沈老爷子商量。

「老爷子,你想不想换个地方呆呆?」

沈老爷子眼睛一瞪,胡子一掀,「你嫌我老头子烦?」说着脸一变,「哎呀没天理了,人老了遭人嫌弃。」

林重阳望天,「没人嫌弃你,是想对你委以重任,事关重大别人不行,不过你要是躲懒不肯那也算了。」

一听是委以重任,沈老爷子笑起来,「什么重任非我不可?」

陆延和赵文藻已经渡过老先生地位崇高不能随意笑话的阶段,现在也是笑得很没形象,陆延道:「真的非您不可。」

赵文藻也点头,「论名望、学识,您最适合。」当然,因为你您老致仕没正事嘛,哈哈。

沈老爷子急忙问什么事儿。

林重阳道:「老爷子,您不想陛下吗?是不是应该进宫请个安,给陛下汇报一下咱们奇技馆最近的动态,以及咱们这个拼音授课班的情况?」

沈老爷子跟林重阳也算忘年交,十分有默契的,林重阳那么一说,他就明白啥意思。

他瞪了林重阳一眼,「你小子看着老实,心眼儿精精儿的,你想让我去跟陛下说,我老头子想办学是吧?」

林重阳点点头,「正是呢,咱们需要大量的人才,单单靠着奇技馆培养太慢,所以需要有个专门的学校来教。我教是不行的,会打起来,其他人也不合适,还是您最合适。」

沈老爷子当校长既能平衡朝野力量,还有很高的声望可以吸引生源,就算谭贇等反对他的大学士也不能阻挠。

如果是他自己说以无用社的名义办学,反对者们又要高/潮,他少不得还得解释自己一个翰林官整天「不务正业」的事儿,还有各种问题接踵而至,到时候疲於应付不如一开始就扼杀在摇篮之中。

找一个地位崇高的,让那些人仰望不到、震撼不动的人来主持,这样才能稳固。

最主要的是老爷子会做人啊,致仕了皇帝对他还念念不忘,且虽然是前朝大批文化的守护者,可人家对本朝皇帝也忠心耿耿,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做这个最适合不过。

沈老爷子道:「国子监不行吗」

「老爷子,国子监肯定不行,国子监要是改咱们奇技馆的课程,到时候那些想要奔赴功名的生员们要跳脚,咱们不砸他们的饭碗另立炉灶多好。」陆延对国子监那帮子印象可不是很好,他们这些新科进士们都去国子监授过课,深深觉得现在的国子监真的应该整顿。

举人、监生们虽然也可以进入官场,但是进士阶层对他们不大瞧得上,而他们也抱团针对进士们,说他们学而优则仕,实际并没有多少能力和经验。

赵文藻也笑道:「老爷子,殿下一直声称想在詹事府北边开办新的奇技馆,新奇技馆不现实,但您可以去占着地方啊。」

翰林院东边詹事府北面,有一几座空的府邸,再就是台基厂东边,也有一片空位置。

南熏坊曾经是权贵聚集地,坏了事的也不少,其中有几家因为牵扯太大,在太宗时候被抄家灭族,所以那些府邸就空闲下来——一般人也不敢去住,怕沾惹晦气。

沈老爷子表示考虑一下,挑个好日子给皇帝上个请安折子,不过他也没想到会发生一点波折。

这时候由句读符号、拼音启蒙引起的争论在京城依然此起彼伏,不少保守派不停地写文章投去京城快报攻讦林重阳和无用社,将所有为他说话的人都打上无用社的标签,甚至因为京城快报没有将全副版面让给他们而恼羞成怒,还有人要求花钱买京城快报一个月的版面,天天刊登这个,后因京城快报拒绝而咬牙切齿地表示要开办新报纸跟京城快报打擂台、抢生意!

果然京城出现几家新的快报,只是他们没有活字印刷,速度跟不上,小打小闹之后也没什么水火,能够坚持下来的寥寥无几,最后就只剩下一家据说有大靠山的《京城早报》。

而林重阳等人就在跟李源的时候正面回应一次,再以后忙於正事,根本不管外面吵得天翻地覆——皇帝、大佬们都没有明确表态,甚至言官们也非常默契地没跟这么一个新科状元一般见识——毕竟不涉及朝政不是他们的兴奋点。

所以林重阳任由他们随便吵,只要朝廷不开口禁止就没有任何问题。

在京城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清华书斋印刷出来的大批拼音启蒙书却源源不断地卖出去,京城销售量是小部分,大部分的被苏州、杭州、徽州等大书商批发去,通过京杭运河南下售往全国各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有些地方没有发生京城这种新旧冲突,反而引发了一波又一波的学习高/潮,他们有样学样,也在各地展开授课、竞赛等等,俨然成为一种时髦游戏。

原本强制性地让老百姓读书认字,老百姓们不但不热衷,反而会强烈抵触逃避。比如像太/祖初年开办的那些社学最后不但没推广反而成为有些人毒害百姓的手段而不了了之。

现在不但没人强制,反因传言有些官员们不让普通老百姓学认字而激发逆反心理,逆反心理一旦被激发就产生强大的动力,越是不让学越要学,还要学得更好!反正朝廷可没说不让学,凭什么自己能读书反而不让我们学?

所以在一些地方尤其山东林状元的故乡,那简直是全民都学这个,他们将此当成支持林状元的一种表现。

民间自有高手在,智慧也是无穷的,传播的速度更是生了翅膀一般。

哪怕老农们说闲话的功夫都讲这个,还有人编成顺口溜、游戏,闺中少女们发明了拼音棋、剪纸、绣花等,以各种方式传播学习着,也产生了一批具有这一冲突特色的艺术品。

各地地方官们也感受到百姓乐学的好处——百姓们把学拼音当比赛、找乐子,地方很多乡绅们都举行了学拼音识字比赛,奖品丰厚,参加者众,原本偷奸耍滑脑瓜灵活者发现自己学这个有天分也去参加夺奖品,因此争吵、斗殴、游手好闲者明显减少。

社会治安为之一新。

不少地方都派了代表人物来京城学习「正宗」的拼音,还闹出不少趣事儿,很多曾在街头学过的吃瓜群众们纷纷说自己就是正宗,反而被邻居八岁的小孩子给打败,最后才有人告诉他们翰林院的林修撰是最正宗的。

那么多人找林重阳求学拼音,林重阳可没时间教,这个重任还是交给冯顺。

现在冯顺比他忙,配了四个助手还忙得脚不沾地,四处给人讲拼音启蒙,因为对林重阳的崇拜,他讲这个比林重阳更加卖力、热情,充满想像力,也更容易让当下人接受。

有那些初入学的好事者居然想把林重阳的画像挂在墙上当先生拜,被人传给林重阳之后,吓得他赶紧召开紧急会议,活人禁止上墙!禁止成精成圣!尤其他自己,不管大家对他有多感激多热爱,只要心里记着好就行没必要挂在嘴上,更没必要表现在形式上,免得害了他。

他可不想授人把柄,到时候让人360°无死角的攻讦,虽然现在浑身都是目标,可毕竟有刺不是那么好攻击的,如果上了墙等於一壶开水浇身把浑身的刺给秃噜了。

(必须要低调,免得几百年后被人考证出是穿越人士,讥讽他在古代作威作福,那可丢人。)

在推出句读符号以及拼音启蒙的同时,林重阳就把算术书籍也出了,寻思蝨子多了不咬人,已经被那么多人攻讦也不怕再多一项,一次性出来也可以分散他们的精力。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算术基础》出来以后,并没有人攻击他。

算术基础就直接把阿拉伯数字引进,反正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拿来主义用得溜溜的毫无心理负担,一直安慰自己文化就是大江大河奔流不息,只要是为人类进步做贡献,拿来又如何。

他也没说是自己发明的。

这本算术基础包括基本的加减算筹计数、乘除法、九九乘法表,其中还附加一些记帐知识。

另外还有一本《算术进阶》,用数位的方式将国产的那些勾股容圆、线性方程组及其解法、盈不足术、増乘开方法、垛积术、天元术等表示出来,并加以举例、解析,定义为数学原理,可以作为公式应用。

关注这书的,多是工部、户部的一些书吏,因为他们日常需要与文书和数位打交道,计算的时候有多痛苦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那些大佬们还总是指责他们慢、拖遝、帐目混乱、一锅粥,没、法、看!!!

另外就是一些商人的帐房们,做账需要。

谁看账谁知道,单纯用文字方式记帐有多让人头大。

所以《算术基础》和《算术进阶术》一经推出就受到这两类人的好评,无一人反对,只有不断请求完善、精进甚至要进行更高深学问培训的呼声。

林重阳觉得那些反对者之所以没有发声的,估计很多人不精通没有办法攻讦,毕竟隔行如隔山。

他们若是让懂行的来写攻击文章,那些人只怕还会反攻击他们,根本不可能帮忙。毕竟这样的知识恰好就是对自己工作有帮助的,干嘛要攻击?

如果用这样的办法,他们的工作量不变,效率至少可以提高三倍,能节省大半精力,不至於殚精竭虑还不讨好。

所以反对声寥寥,感激者日多,不少受益者往翰林院和林宅送各种吃食和礼物。

白天他在翰林院的时候,各大酒楼排着号送美食,一送就是一大桌,足够他请同僚们搓一顿的。

甚至还有酒楼高调宣布要免费为林修撰家承办年夜饭!

「我们广福楼,要包圆林状元需要的点心!」

「我们高记成衣铺要包圆林状元过年的新衣!」

「我们王家粉刷匠可是一直承包翰林院粉刷活计的,以后林状元家的纳凉棚子我们也包了!」

「林状元娶媳妇,我们成家唢呐班一定好好来一场!」

「林状元家生娃娃……」

林状元吓得有好几天都不能回家,从翰林院出门绕路去陆延家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