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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苦读、捷径

见陆秀才脸色有些不对劲, 林毓隽也不说告辞了, 又重新落座, 要好好掰扯掰扯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道:「学兄也是明眼人,有些事学弟不说, 学兄也知道。舍弟当初是任性顽劣了些, 又不服约束管教,加之被一些人引诱着越□□荡, 阖家没有不又急又恨的。可不管他顽劣还是不服管教, 舍弟却绝对不是好淫之徒。家祖母也曾表示给他收房娇美丫头, 或者另娶一房聪慧标致的闺秀, 大秀自己都拒绝的。如今他的心思,全然都在读书上面, 不曾有半点风流好色之事, 若是学兄听到什么,还请开诚布公。」

看来小九让自己来跟陆先生说说话是有原因的,这孩子心眼儿倒是多, 只是受了委屈也不告状难免让人想多疼他几分。

林毓隽是生员身份,他这般说,可信度自然大得多。

陆秀才信了大半,点点头, 道:「这般的话那也有些蹊跷了,有人说大秀央求家人为他续弦一门聪明能干,心胸开阔,能和他一起抚养教导儿子的女子, 再三强调相貌没关系,一定要大度。有人就将话送到了我三弟弟媳家里,言说大秀似乎看上我那侄女云霞,想要求娶。」

「竟有这等事!」林毓隽愤然拍案,他向来都是温和儒雅的,极少有着急恼怒的时候,现在却十分气恼,「不知道什么人居然在外面败坏舍弟的名声。舍弟如今浪子回头,一心唯读圣贤书,不曾有半点放浪,这个学兄也看在眼里,自然知道的。」

他这么一说,陆秀才也不得不表态,同意他的意见。

其实也的确如此,自从林大秀入学以来,陆秀才每日都在观察他,他的确专心读书,除了他儿子和书本,他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

甚至不客气的话,至圣先师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幅画而已。

原本他对林大秀印象极好,这样俊美的少年,又肯读书,精心栽培几年,到时候生员资格是一定的,说不定二十五岁之前就可以中举,三十五岁之前就可以中进士的!

哪里知道突然就得知这个消息,那日三弟媳亲自来的,说是拜会二嫂,其实是来打听林大秀的事情。

有人跟她提这事儿,她认识林大秀也不是一天两天,对林大秀印象极好,很乐意这门亲事。女儿也偷偷地看过林大秀很多次,甚至制造了好几次偶遇,并说林大秀对她也颇有好感,想必提亲之事是真的。

她想让母亲主动去和林家攀谈试试,找机会将此事点破,也好定了这么亲事。

虽然林大秀有儿子,可她不介意帮着林大秀带孩子,甚至愿意答应等林重阳大一些再要自己的孩子。

只是陆三娘子觉得有点不踏实,特意来问问大嫂和大伯。

当时陆秀才就气得要命,严令不许陆云霞再跟林大秀私下里见面,更不许私相授受。

在他将事情打探清楚之前,让陆三娘子稍安勿躁。

林家已经认了林重阳将其上族谱入户籍的事情陆秀才自然也听人说了,也知道林家遮丑的办法就是承认了林大秀和那个女人的婚事。

既然如此,说什么续弦的话?还打上他们陆家的主意?

只怕林大秀也是仗着云霞倾慕他,就想着将她哄上手,然后让她帮忙养孩子吧。

他又私下里打听一下,从一些人那里打探到更多消息,林大秀父子回林家堡,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大有要将继母逐出家门的嚣张架势呢。

因为他先入为主,以为林大秀故意勾引自己侄女,后面打探来的消息,自然是越发对林大秀有偏见,不但顺了别人的话头听,甚至还脑补了不少东西出来。

只是他也自持身份,虽然听了不少,却也不曾在外说过林大秀一丁点不好,只是每天得空就盯着那父子俩琢磨而已。

看得林重阳直发毛,怀疑他是不是来了那几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呢。

所以有时候敏感并不是多疑。

林毓隽起身行礼,郑重其事道:「不管学兄听到什么,学弟都以家父和在下的声誉担保,舍弟并无此意。」

不管人家说什么,无非都是诋毁他见异思迁、风流好色、在家霸道等等,除了这几样,其他的也没什么好编的,说他行为无状,现在大家都看眼里,说他不忠不孝,有老太太镇着呢,她都接连跟亲朋夸林大秀浪子回头是至诚至真的大孝!

所以别人如果还敢说什么,那不是打老太太的脸么。

除此之外,还真没什么好诋毁的。

陆秀才见他如此肯定,便赶紧挽着林毓隽落座,「学弟不必如此紧张,学兄也不是那等狭窄之人,更不会耳根子软听人家说几句就当真。只是侄女那事儿,让我不得不小心,万一有个差错,那可是咱们两家的声誉。」

其实就是他陆家而已,你们林家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再来一次也没啥的。

林毓隽表示一定有什么误会,大秀绝对不会对陆小姐有那样的示意,还是找他来问问清楚的好。

陆秀才忙说不必,「大秀和重阳并不知道这事儿,既然咱们说开了,也不必告诉他们,免得让他们有负担。」

这倒是,若是弟子对先生有了芥蒂,却不是什么好事。

林毓隽点点头,「学兄说的是,只不知道学兄方便告知消息来源否?」

说有人跟陆家提,这个有人是什么人啊?

后来他有找一些人打探消息,这些人想必没说什么好话,是哪些人啊?

也好教咱们林家知道知道,以后划清界限,别人五人六的一边背后下绊子一边称兄道弟的。

直接两巴掌拍回去。

陆秀才犹豫了一下,「卓文不必着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这件事不如就到此为止,回头学兄跟三弟说一声,让他不必再担心。」

林毓隽知道他不肯说,便也不强求,陆秀才交往的左右不过那些人,大家的圈子都是互通的。

别叫我打听出来!

陆秀才看林毓隽那表情就知道对方生气,一定会去打听的,也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不过总归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是,否则自己哪里还有信誉可言。

士林文人,最重信诺,既然说过不能对人言就不可对人言。

虽然有失坦荡,却也守住信诺。

林毓隽自己肯定能打探出来,那就是林家的本事,和自己无关。

林承润之前试完学问就被他叔儿打发去学堂和林重阳、陆行之几个玩儿,他被孙兆华等人围着问东问西的。

林重阳一直瞅着正院呢,估摸着他三伯得要告辞了,就招呼他爹、林承润去门口等。

外面碰到了送林毓隽出来的陆秀才,他当着林毓隽的面又夸了爹俩,末了表示「要勤恳为学,不可懈怠自满。」

两人恭敬应了,陆秀才就让他们去送送。

林重阳和他爹把林毓隽叔侄送到胡同口,林承润还依依不舍地跟他挥手。

不过很快他又开心了,不只是他叔叔跟他讲小九过年就能回家,还因为张氏给他收拾了一篮子烧肉!

林毓隽把侄子送上马背,一手把着马缰绳,转身对林大秀父子道:「大老爷私下里也常称赞陆秀才的学问,考秀才跟他学是绰绰有余的,不过终究也要个三五年才行,慢是慢了些的。大秀只管把那些程文好好看看,若是背的好了来年未尝不可一试。」

晌饭的时候林重阳把带来的烧肉和同学们分了,有俩同学吃得都直掉眼泪,说有一年多没吃这么香的肉了。

王连英等人家条件不至於吃不起,平时家里也会买韩家烧肉,自然知道好吃,但是也并不多吃,只是尝两块就差不多了。

陆行之和孙兆华之前也没少跟着林重阳吃,所以也并不肯多吃。

没想到分一圈还剩下一些,林重阳就都送给了那两同学,说感谢他们帮忙抄书的,那俩同学知道他体贴估计自己体面,自然十分感激,带回去给家里人打打牙祭也好。

冬日昼短夜长,午后一个时辰半陆先生就给放假,免得晚了路上不安全。

不过晚上课业也重得多,夜深沉的,不读书干嘛呢?

别想偷懒。

晚上韩椿儿炖了一大锅酸菜,里面有骨头、血肠,吃得大家热火朝天的。

吃完饭,也有力气温书。

大家都知道林重阳来年下场,自然不肯让狗蛋在这里捣乱,吃过晚饭就让他回去洗漱睡觉。

屋子里安静下来,林大秀在炕前的书桌前温书,林重阳趴在炕上的箱子上看那些程文。

他要挑选一下好让他爹有的放矢。

黄知县县试水准的习作有两篇,这个必须要他爹吃透背熟,院试的也要好好背熟吃透,乡试会试的就先不用看,自己看一下了解此人的好恶即可。

然后就是揣摩黄知县的政见,根据今年二月的题目,猜猜来年二月他会出什么题目,看一看他今年取得高高的那些学生的程文,绝对可以了解他的录取习惯。

猜的差不多了,再把往年的题目拿出来瞅瞅,找那些论点四平八稳的程文来背诵。

《儒林外史》里也说了「八股文章若做的好,随你做甚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所以现在很多人就靠着背诵这个投机取巧,当然也多半是水准不够之人想的法儿,如果是那种聪慧勤学的,自己制艺出色,就算背诵别人程文,自然也不必依靠这个投机取巧。

自从林毓隽拜访过陆秀才以后,他对父子俩的态度明显有了很大改善,并不是说要多热情,但是看他们的眼神却没有了那种审视和诘难,这就足够。这也是林重阳为何不把事情告诉林毓隽,因为不说,那林毓隽就事先不知,这样假如陆秀才说什么事儿,他们也以为自己和爹不知道,等误会解开之后,陆秀才也不会尴尬。

其实解开误会不是关键,关键是解开以后怎么如常,不能让先生心里不得劲,看他们父子俩觉得尴尬,那可不妙。

而现在他这样处理,陆先生和林毓隽私下里解决,陆先生以为那父子俩不知道,心里也就没有什么芥蒂,反而对父子俩更好,背后在自己的亲朋圈子里,也时常夸赞两人。

不知不觉中,林大秀父子俩在外被人抹黑的名声,倒是被陆先生给洗白了。

之后的时间,白天上学陆先生对林大秀比以往更加上心,晚上回来温书做先生精心布置的作业,林重阳还要给他爹开小灶。

父子俩都是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攻读,虽然没有书上夸张的头悬梁锥刺股,但是用功程度也不比他们差。

凡是能给别人开小灶,堪为人师的,那必然是教一分而知十分的,林重阳尤其如此。

只有自己吃透了,然后才能教别人。

可他毕竟年纪还小,时间一久精力就有些不够,思虑太过,夜里竟然出现睡眠不好的状况,多梦混乱,白天又不怎么有精神。

有天上课的时候,他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