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黎黎悠悠转醒,诸葛亮细心的将被子掖好,心头像是被紮进了一根细小的针,一点一点的研磨,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还告诫她万万不可再如此糟蹋身体。
待离开现世,转头急忙去寻了锺馗,“黎黎被辉月吞噬的这几年可否重新加回来?”他是这么问的,声音中的急切就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锺馗无奈的摇摇头,“我们都与黎黎相熟,我也想让她多活几年,但是辉月不同於寻常,被它吞噬的年岁,无论如何,已经找不回来,年岁可少不可多,就算是我也无可奈何,你还是回去吧。”
眼神陡然黯淡了几分,强笑一声说声“麻烦。”
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的时光,苏黎黎还在没心没肺的傻笑说没事,诸葛亮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清楚。
庞统所说的缘分,诸葛亮也解释不清楚这到底是何缘分,父女?兄妹?亦或者是朋友?
实则不必看得太清楚。
清楚的只有一个,黎黎对他,原来已经重要到了这种地步。
活了千年的人,难得也有糊涂的时候,太多复杂的感情夹杂在一起,让人思绪越来越混乱,让思想也因此变得偏执,所以当苏黎黎告诉他她有了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的时候,在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愤怒。
尤其在得知那个人是谁。
不是说怎么都不会是那个人?
时间的不对等,苏黎黎已经在现世一年对,但是在他看来,明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前黎黎还说不会和那人在一起,一个月后却已经成了定局。
诸葛亮一时也不想搞清楚,是不喜欢言令,还是不喜欢黎黎已经有了相伴一生的人。
相伴一生,这个词,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他说他要看一看那人如何,就连自己也看不清楚到底是出於什么心思。
若那人品行不够好,那么他便可让黎黎就此放弃这人,若是那人对黎黎有一分的不好,他也可以让那人从此消失在黎黎的视线中。
但是在见到言令的时候,一直盘旋的思绪却像是骤然间清晰了起来。
他们那么熟稔,那么自然,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分明是在自己后边才认得黎黎,却像是比自己认识的更久。
认识的更久...
诸葛亮将这句话细细咀嚼了两遍,蓦然间笑了。
又是时间的不对等,在他看来,他只不过与苏黎黎相识不到两月,言令却实际已经与她相识了一年。
确实比他认识的更久。
可怜言令还在嫉妒他。
你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嫉妒我什么?
原来不同时空的人确实不应该有太多羁绊,并非是会带来什么灾难,而是一人已走,留下牵挂的人,怀念一生。
错的不是相遇而是相知,如果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补偿,那么等再也不见的时候,是不是会好受很多。
士元又来寻他喝酒,当初喝的不多却大醉改了黎黎的人生,现在喝了许多却怎么也喝不醉。
隔日醉酒后黎黎寻不见他於是让周瑜那厮来看他,含沙射影的问他是不是生了情根,居然落个如此下场。
他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觉得荒唐无比,“黎黎早有姻缘,切莫胡说。”
“那你为何哄狐狸去现世掺和一二?”
为什么让狐狸去掺和一二,是执念,还是其他,如果他能分的清楚那就不必庸人自扰。
“想这些作甚,只不过十年时间。”
“十年,我只想保她一世平安罢了。”
再后来,他想透彻了,像他们这样,慢慢长岁不知能活多少载,这十年,若是日日将它想的苦楚,那留下的记忆也是苦楚。
倒不如与从前一样,像是从未知道一样。
待以后又开始日复一日的漫长岁月,偶尔想起曾经有一个相知相熟的人,说不得也不曾后悔。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他依旧保持着这般模样,看着黎黎长大,慢慢变的越来越成熟,最后发间渐渐有了白发。
黎黎坐在草庐边与他说话,带着几分玩笑,“言令前些日子还说起你。”
“那我去探望一番?”
黎黎笑了好一会儿,“别闹,他可没我胆子这么大。”
诸葛亮也笑了起来,时光一点一点的消磨,眼前的黎黎已经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模样相差很多,这种淡然而又缓慢的模样,是时光的洗礼,是长大的痕迹,但是也是逐渐消失的前奏。
缓缓闭上眼睛,不去想,就会好受很多。
黎黎走了,那是她最后一次来草庐,诸葛亮能感觉到之间的羁绊越来越稀薄,直到某一天,手指像骤然失了所有重量一样,轻飘飘的。
诸葛亮举起手,对着阳光,手指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轻微的颤抖,与心口再也找不到的牵绊的空洞。
活了千年,最不在意的就是年岁,到头来,最抵不过的,依旧是年岁。
......
曾经想的再好,现在看来,依旧难捱。
直到锺馗寻到了草庐,将已经封存的魂魄交给他,“苏黎黎因你而灵魄已改,入不得轮回,你当初那一场醉酒错改他人命录,看来十年时间并未还清。”
诸葛亮小心的将封存好的魂魄接了过来,“说的也是。”
“言令呢?”
“言令与苏黎黎本无姻缘,因你改了苏黎黎命数所以促成一世姻缘,如今一世已过,自是再无关系,苏黎黎不得进入轮回,言令却不尽然。”
“只不过奈何已过,苏黎黎已无记忆,倒是与轮回无益了。”
锺馗说罢转身离开,诸葛亮细瞧着还在沉睡的灵魂,继而轻轻笑了。
改日,请庞统来草庐,再做一具傀儡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