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白九川走出咖啡厅,给容渊打去电话。容渊那边很静,隐约的热水沸腾声好像是她想像出来的。她在拐角,盯着上头的两个人,容渊说他在家。挂断。她没上去找容渊,慢慢在熟悉的路上走着,给容松回了短信。
早在柳峰联系她前一天,容松的短信已经到了。他配合白雅楠的野心,想换回自己儿子——自以爲是的容松以爲一切都是白九川在搞鬼,容渊还是那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奢望父爱的小可怜。而柳峰那套说辞,是容松骗了白雅楠还是白雅楠骗了他已经不重要。
「可以谈谈。」
没过一会,容松的短信传来。「容渊回来。」
这种实名而牵扯重大的诉讼哪里那么好撤。涉嫌故意诽谤,一旦退一步,不被扒下一层皮不能脱身。这只老狐狸。疼爱白雅楠的时候把人捧到天上去,现在借刀杀人,却要和猎物商量,一起把刀毁掉。
「好。」
张姐被劝回家,白书远把自己关在书房看书。白九川拿了沙发旁的报纸,长腿交叠,报纸放在腿上,边看边等。
门响,门开,半张报纸没有看完,容渊自己軲辘着轮椅进来。四目相对,白九川先笑着开口,「我看见你了。」
容渊默了下,「我也看见了。」
她走过去,给容渊推到楼梯口,将人抱起来,上楼,放到床上。一股火锅的底料味道,和着肉的腥,白九川蹙眉,给他外套剥下来,挂到通风处,自己做到他身边。
打开容松的短信,递给他。
容渊接过去,手指在屏幕上下滑动,眼睛垂着,窍长的睫毛盖住他所有情绪。他十分平静地叙述,「今天去是爲了爸的事。白雅楠说去了谈撤诉的事。我怕你担心。」
「我也是。」
容渊的睫毛颤了颤,「她要我。我没答应。」他抬眼,眼里如一潭死水,嘴咧了咧「你答应了么?答应容松。」
「怎么会。」白九川捏一捏他的脸,将他面带微笑的脸捏得变形,「我不舍得。只是」她接着道:「我可能会利用你做一些事。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容渊抬眼笑,「我愿意的。」
没有抛弃他就好。
三天后。市委.书.记白书远受.贿案大反转。他公布一段录音,里头是容松与容渊对话。经技术鉴定不可能作假。可以直接证明白书远的清白。
白书远幷未起讼容松与现在的容雅楠,但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加上事情披露,墙倒众人推,容家更是大不如前。短短几个月,商业帝国的资産已经缩水一半。
容松自负,没想到会被亲儿子这么算计,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比之前白书远更甚。白雅楠被赶出容家,又不知哪里去了。
两年后。
该实习的季节,应届生到处找着合适的公司。容渊和白九川直接保研,闲的发慌,写完毕业论文就回了a市,准备给白书远一个惊喜。
意外发现家里多了个人。成熟版魏瑶不知怎么收服了白书远,一手揽着他的胳膊,一手热情冲他们招呼,「九川,容渊。」
亲切而不让人别扭。
其间白九川暗暗观察白书远神情,放下心。
二人定居在b大做教书匠。闲来无事回家看白书远一眼,再闲就出去旅旅游。白书远与魏瑶没再添丁,据说这是他最终答应与魏瑶在一起的唯一要求。
容渊的自虐症状时常反复,惩罚多了不再管用。渐渐地,白九川摸到规律——每次她接触别的小公子,哪怕多说一句话多个眼神,他那症状都会癫狂发作。
她再没多接触过小公子。夜里抚摸着容渊光滑白嫩的身躯,总有些微妙的成就感。
四十三岁,白书远突发脑溢血,当夜去了,白九川在急诊外冷静地安慰着嚎啕大哭的魏瑶,听着她语无伦次的怀念与道歉。当年那个设计白书远的推手是魏建国的哥哥,省.长魏建民。
魏瑶表面成熟,内里还是那个孤注一掷的幼稚丫头。不想睹物思人,办完白书远后事就消失了。说是去环游世界散心,行李箱永远压着白书远和她的婚纱照。
物是人非,曲终人散。容渊将白九川抱在怀里。她没哭,有些怅然若失。帝王有不得激烈浓重的情。这一世越平和温馨,她就越提醒自己。终於还是有效果的。
五十七岁,白九川重病。白家基因里好像就与脑子不对付,也是脑溢血,九死一生回来,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见着容渊通红的眼眶,见她睁眼,那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窜,容渊扑在她身上,「你别吓我了再!我受不了了!」
讲台上挥斥方遒的容院士在她面前哭得声嘶力竭,像只失去母亲的幼兽。白九川揉揉他的头,「再不吓你了。」
从此白九川更加被容渊严格掌控,原本只是交际方面,如今衣食住行,甚至喝一口红酒都得被管。白九川心甘情愿。
管到八十八岁,容渊先不行了。他紧紧抓着白九川的手,已到弥留之际,精神恍惚,也说不出来话。只能通过口型辨别,好像是,九川。
白九川知道他的意思,亲了亲老头子的眼皮,「放心去吧。我去找你。」
那只怎么也不肯松开的手就松开了。
白九川抆抆眼角,好像有泪光,又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