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她想起上辈子的琴师。他害她是爲了白郁浓。那么他呢?是爲了谁?

沃德白?

觉得有些好笑,白九川深深吸一口气,忽略心头被背叛地,针扎一样的痛苦,警告自己,这都是假的。她来是爲了容渊。

「容渊。」

「嗯?」

「你怎么不问问,我来自哪里,那时爲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身边。」

平稳的世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白九川目光一动,果然有效。此前世界的小幅度崩溃令她畏首畏尾,早该在发现她与「沃德白」这一明晃晃的不合理之处就该大做文章。拖来拖去拖成仇。

「我与白。」

眼前的魅魔眸光快速变幻,突然厉声道:「不要说了!」

他手里的白瓷碎片与乳白的粥洒落一地,随之,这个梦中的所有东西都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

白九川倏然睁眼。心脏的跳动还有一些不规律地快,到底还是冒进了。

凤皇偏殿的小木床上,沉睡一年的魔王终於醒来,幷先於白九川一步。无聊地开始研究起白九川秀长的发丝。

见人醒了,他放下发丝,一双一黑一红变得奇异的眼眸紧紧锁着白九川,快给人盯毛,才露出一个苦笑,「何必执着打破我那梦。」长期不说话,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在那里与我一起待着,不好么?」

白九川坐起来,四周看一看,主殿里传来令人面红耳热的叫唤就知道是什么时辰。凤女那厮非夜深不做这事。

「逃避可不是魔王该做的事儿。」

容渊扬了扬嘴角,不置可否。白九川忽然道:「你早就知道那是梦?」

容渊淡淡摇头,「在你第一次试图点明沃德白的容貌的时候。」

「果然」白九川沉吟,「那后来呢?」

容渊怔忪道:「时而想起,大部分时间还是忘记的。」

「那就好。」

那就好。害我的不是你,只是梦里的容渊。

「王。」

「嗯?」

「你还记得自己在那里做了什么么。」

魔王白晰的脸一下子飞上两片红云,目光闪烁不敢看她。

「你的眼睛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原来是问这个。

红云停滞,轻松夹着失落。容渊冲疑望她,不知该怎么讲,做了一场大梦,梦醒来与自己的心魔融合了,这心魔还是因你産生的心魔。不知该怎么讲,於是他沉默下来。白九川以爲他不愿意说,也跟着沉默。

沉默着,主殿那两位都已经消停下来了,容渊才与白九川轻轻道:「因爲终於获得了完整灵魂。」

白九川彼时正在扣衣裳的袖子,闻言抬头看了深沉的容渊一眼,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容渊明显不想说,这种事情,没必要教他爲难。

旦日,整装待发的一人一魔与先醒的凤女真诚致谢,了解伊维尔如今牧克借普尔容名义一家独大霸道专行的消息后,没有给白九川再见一面小侏儒的机会,一路飞驰回魔堡修理叛徒。

四面透风的偌大球场,牧克正悠哉悠哉打着高尔夫,尽情地享受着他的胜利果实。后头跟着一堆人,其中着嫩黄公主裙的精灵公主无疑最显贵出挑。

与心魔融合后,魔王魔力更上一层楼。悄然立在房顶,一把将牧克吸过来。牧克杆下前一刻受力的白球仍旧一路骨碌碌碌滚到洞里。

牧克的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望向容渊。想要挣扎,却在魔王支使的四面八方巨大的压力中支离破碎。变成一堆骨头渣子,顺着容渊的手滑下。

「叛徒已清。」

没待满脸茫然众人反应过来,强大威压从天空压下,使得除了白九川之外的所有生灵不得不匍匐在地。

艾米望向这边。眼睛里恨意稍纵即逝。

敲打够了,威压被收。艾米借着这机会匍匐着爬过来,垂下的蔚蓝瞳孔里是令人心悸的阴霾。怎么总是,阻拦她的幸福。她抬头,冲容渊盈盈一拜,「恭迎吾王。」

礼未行完,一柄软剑从艾米的腰侧拔出!迅雷不及掩耳,直直冲向容渊一旁的白九川!

伊维尔的生灵心脏都是死穴,但凡重伤心脏,必定得去天堂或者地狱溜达一圈,幸运者能溜达回来,不幸可就说不准。这剑上带了魔天书其中一个溯源阵的力量,势如破竹,挡挡不住,只能硬抗!

千钧一发,容渊身影一闪,一剑穿心!

「唔」他皱眉,闷哼一声,脸色迅速惨白下去。

「不!」白九川抱住容渊满是鲜血的身子。震惊使她的双眸睁得不能再大,她的心核仿佛也被一同插.得支离破碎破碎,极大的痛楚使她的手颤抖着,她盯着容渊,不敢移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要哭了的,却没有泪水留下来。

心核被毁,容渊身上的生机迅速流逝,脸色惨白,血色都流到外头。

艾米怔然无措立在原地,她不断地摇着头,嘴里喃喃着,「我不想这样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她颤抖着牙齿,「我不是要害您啊。」

场上其余的仆从见此变故已然傻在原地,缩头乌龟一般跪在那里,不敢上前。

艾米边不住地摇头,边召唤出自己的坐骑,一只雷电兽要从南方逃走,已经飞上了天空,被白九川丢个傀儡术,自己割下自己的头颅。

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在球场的绿茵上,沾染灰尘泥土,与之前精致可爱的精灵公主云泥之别。

白九川抱着容渊,浑身都在打着颤。奄奄一息的魔王努力地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明明没有眼泪,极致的难过却满满地要溢出来一样。他笑了笑,弯着的眉眼像极了国师。

他本就是国师。

爲她而死过的国师。

「容渊!」

白九川发出一声凄厉悲鸣,眼见着他的生气渐渐消逝的无能爲力令她撕心裂肺。

忽然,眼前光芒大盛!金色光晕笼起怀里的魔!与此同时,伊维尔大陆天空破裂,露出外头真正的瓦蓝天空,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抬头看天,看射进来的光。

只有白九川仍紧紧盯着发生变化的魔王。

她这时,才真正获得这世界的完整剧情。

伊维尔大陆上的生灵都是戴罪者的后代。百万年前魔神大战,祖先出卖太阳神,使得太阳神的灵魂缺失一角,怎么找也找不到。爲了给自己出这一口气,一怒之下,太阳神白将那些祖先封印在她的灵魂碎片有可能跌落遗失的地方。从伊维尔逃出去只有两个方法。一是感化太阳神灵魂碎片,二是在灵魂碎片湮灭后强势踏破虚空。

於是,当容渊挡在白九川的前面,让白九川的身心都揪在一起,痛苦得甚至到了愿意以命换命的程度,他终於获得心心念念的神格,不老不死,白九川作爲一片碎片却是要回归本体。

从此,世上再无沃德白,只有至高无上的太阳神。而太阳神,不会护着容渊,宠着容渊,甚至不会知道她的灵魂碎片游荡之时,与这个小小的生灵发生的一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摸摸他身边的光晕,温凉柔软,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她微笑着,渐渐变得透明,在瓦蓝的天空下消失。

「要好好的啊。」她说。

成神的容渊接收到神谕,知晓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神明降罪的衍生。

世上再也不会有那人了,那人却叫他好好的。

新晋的神跌坐在地上,四周生灵匍匐,唯一愿望终於达成,他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黑发披散在地,桃花眼呆滞地望着「白九川」,他小心伸出手,碰了碰,一片虚无。咧了咧嘴,摸着愈合的伤口,那里仿佛还残留一人抱紧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