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垂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他形状风流的眸子,眸中颇不平静。白九川这个字说出来带着殷切地期待,与对他说的那句截然不同。
小公子推门,活泼地走进来,水粉的长袄将人显得又小又嫩,下头百花褶长裙露出边角,随着小公子的动作流动。在白九川旁边站定,自然而然地缠上她的胳膊,洛蒽探头,闻了闻白九川手里捧的粥,看了眼在一旁奴婢似的立着的容渊娇声道:「公君给陛下做的?」
白九川不着痕迹给胳膊抽出来,将碗顺手放在桌上,淡淡嗯了声,「找朕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陛下了?」话毕,洛蒽不乐意地看向容渊,「公君真是,怎么什么东西都拿给陛下吃。」她挥手在鼻前扇了扇,嫌恶道:「就闻一闻,本君都泛恶心了。」
容渊的睫毛颤了颤,脸色刷得苍白,张了张嘴,又闭上,抬起双茫然失措的眸子,白九川心中一疼,呵斥洛蒽道:「何时郡君在公君面前能自称本君了。洛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见白九川向着容渊洛蒽一下子就急了!他早就听说白九川和这个容公君不明不白的!他跺跺脚,指着容渊的鼻子,「陛下您竟爲了一个外人斥责洛蒽!」
想起赐婚的说法,容渊疑惑地看向白九川,白九川给他使了个眼色,令他的心稍定。
「莫要闹了。他於皇家有恩,你若爲朕凤后,容渊便是你亲弟弟。」
这话说的很有层次寓意,洛蒽将手收回来,看蝼蚁似的高傲地瞥容渊一眼,满意地与白九川欢喜道:「是。」
洛蒽不依不饶地被头疼的女皇打发走,那粥最后还是落进了白九川的肚子里,容渊仍安安静静立在一旁,垂着眼皮一动不动。白九川觉察不对,想着是不是洛蒽对粥的评价令他伤心,遂宽慰道:「莫听他瞎说,他这人总是咋咋呼呼,按意愿夸大其实。这粥很好,再给朕一碗朕也喝得下。」
白九川饮食很有规律,若要让她多吃一口,那膳食势必得好到令人耳目一新,新后回味无穷。
容渊幷没有被宽慰到。他缓缓抬起头,苍白地笑笑,「洛公子要与陛下大婚了?」
不知怎地,在这道目光里总觉得心虚。白九川摸摸鼻子,想起来容渊背着她做的事,复杂道:「你也知道,朕刚登基,一些人虎视眈眈,权势不稳。若有国母府的兵权相助,会轻松很多。」
容渊沉默。
白九川想起来此前自己大言不惭放的话,再复杂问道:「容渊想爲朕凤君么?若是想」
朕便不立他人。
容渊笑着摇摇头,打断她,「容渊何德何能,能与国母府的小公子幷肩。」
还是放不下白郁浓。白九川觉着也是可笑,容渊这样恨她,怎么会想要做她的凤君。只是想着若她收回国母府的兵权,更加不好对付了罢。她走近容渊,伸出手,想摸孩子般摸一摸容渊的头,觉得不妥,又半路收回手,涩道:「别这么说自己,你比他好多了。」
想要她的命就要罢,本就是爲他来的,这样好的一个人,忠贞温顺,乖巧得可怜,他要什么,她都会拼了命地给他。只是,给他之前,她得筹谋筹谋,她一旦离去,不能让他再命若浮萍。
暗一这个他的亲妹妹,是很好的一枚棋子。
公君府的青竹旁,容渊倚在青竹上提着一罎子酒赏月。今儿这月又大又圆,挂在夜幕上,银辉洒下,照清底下的容渊与身旁白九川爲他重寻的古琴。
白九川按照暗一给的讯息寻来,远远地望见他。他来这做什么,吊唁白郁浓?反复思量,白九川停住脚步。下一秒仿佛就要得道成仙的容渊感觉到了什么,回身,慵懒地倚在青竹上,冲这边举了举酒罎子,笑吟吟邀请道:「陛下也要来赏月么?」
他的声綫已经有些含糊,眸子更是半醉半醒,显然已喝了不少。白九川蹙着眉,盯着才发现地,横七竪八倒了一地的棕褐酒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