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琴师他惊才艶绝(7)
他的额头正中有一处磕伤,窍长眼睫垂下,沾着泪珠,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嘴角有一小块儿破了皮,带着红丝,不知是被撞得还是啃的,修长白晰的脖颈一圈淤痕,身上更是青青紫紫,遍体鳞伤。()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总是从容不迫淡淡笑着的一个人,如今却瑟缩着,怯懦着,像只受了极大惊吓的幼兽。
将容渊轻手轻脚放在床上,他一动不动,就着白九川放他的姿势佝偻着背,不停地有水滴打在他的大腿上,将那处的伤痕晕染地更加鲜妍。
暴怒的情绪平息,剩下的只有对眼前人的怜惜与不易觉察的愤懑。白九川咳了咳,就是这一声轻咳,便将床上的人吓得狠狠一抖。
白九川的声音放得更加轻,几乎是气声,她控制着自己,温柔问道:「没事罢?」
容渊不答,自顾自地在床上筛糠一样抖着身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九川试图走上前,没待用手触碰到容渊,他猛地抬起头。被泪水洗刷地更加透彻的眸子湛黑,惊惧而痛恨地望着她,薄唇即使紧紧抿着,抿成一条直綫,也抗拒不了剧烈的抖动。抖得像一朵暴风雨中孑然一身受尽摧残的水芙蓉,叶子努力合拢,花瓣张牙舞爪地想要摆出最坚固的防御姿态,实则不过强弩之末,不堪一击。
白九川与他对视良久,上前,强硬地,欲将人塞到自己怀里。惊叫,抓挠,撕咬,容渊所有能用上的獠牙都在白九川的身上扯下来一块血肉,才在筋疲力尽后消停,没骨头一样被瘫软在白九川强势而温暖的怀里。
白九川坐在床边,怀里抱着终於发泄够的人,用手慢慢抚着他的后背,重复道:「没事了。」
「没事了。」
容渊那是心里存了东西,腌舎的东西,必须发泄出来,否则是会憋坏人的。发泄出来了,也就好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怀里的人就累极睡过去。白九川低头,看他恬静的睡顔,嘴唇正中被咬出来的伤还胀痛着,她不自在地舔了舔,在心里头不满地嘀咕这小子对自己可真狠,遇上白郁浓就不是这样。即使被勉强也那样孱弱无力,看起来还是没有下狠手。
想要给他放床上,不知何时他的手却紧紧捉住了她的衣襟,她一放,他的眉便紧紧皱起来,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不安分地乱转,表情也变得慌乱无助,白九川连忙给人再捞进怀里,轻声哄着。如此反复数次,白九川不想着放人了,死心脱靴上床,靠在床头观察容渊。
望着望着,瞌睡袭来,她挪个姿势,也沉沉睡去。
外头暗一交代好一切的望里头探了眼,闪身上了房梁,随着她的动作,其余几个黑影在门口一闪而去,房门无风自动地合上,轻巧地一点声音也无。
「睡够了?」
容渊挣扎两下,睁开眼,入目是白九川放大的美顔。
他的眸光闪了闪。
成功了。
白郁浓与他旧识,少时对他多次表思慕,却因白阳的心思不了了之,后他被白九川硬拽上床。苦了三年,白郁浓就在他的身边默默守了三年。宽慰他,鼓励他,让他冷硬的心肠化开,认她爲至交好友,却爆出奸细之事。白郁浓向他解释不是她,再一步步地自掌耳光,如今他对她早已磋磨没了半分情分。
昨夜是他与阜及共同商讨的一出计,应承白郁浓苦苦哀求的私会,一是爲了试探白郁浓的意向,二是爲了让他有理由再回东宫。他早知身边有白九川的眼綫,到时略施小计添油加醋即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白郁浓她竟卑劣到要用得到他的身子的方法来操纵他!无耻至极!
他眸底渗透出的厌弃令白九川一怔,眨下眼,收回脑袋,抬了抬自己仍旧被使劲压着的胳膊,胳膊上的容渊随着他的动作红了耳垂。
「睡够了还不起来?」
容渊腾地一下子窜坐起来,身上后半夜白九川特地给盖的蓬松被子滑下,露出光泽如玉的胸膛,胸膛上印着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他急忙伸出一双胳膊将被捞上去,紧紧窝在里头,只留出一颗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的清瘦俊脸。
「昨夜多谢殿下。」
声色清淡疏远,还有一些嘶哑。
「昨儿是怎么回事儿?」白九川盘腿,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合衣坐在容渊的床上,也没觉着什么不对,顶着一头睡得毛糙地长发,径直问起话来,「那么晚,你怎么会和白郁浓在青竹林里?」
容渊垂眸,斟酌道:「抚琴。」
白九川想了想当时的场景,确然是有一架古琴。她委婉道:「后来因意见不和,反目了?」
容渊的睫毛颤了颤,「是。」
白九川拍了拍窝着容渊的棉被,心虚地主动坦白道:「孤已经帮你报了仇了,昨夜之事便让它过去罢。」
容渊不解地望过来,白九川摸了摸鼻子继续:「古琴已毁,白郁浓被孤一怒之下重伤,回天乏术,如今贤良王府正哭丧。」
容渊微微张开嘴,似是想说什么,到了没说出口。
白九川理解道:「孤知你定会伤情,只是白郁浓此人奸险狡诈,人面兽心,实在不是良配,容渊值得更好的。孤其实也是一时失手,却幷不后悔。」
容渊眸光一动,又听她道:「你若愿意,孤今儿这就去安排选亲,京都这样多的好女子,不差白郁浓那一个。」
容渊垂眸,冷淡道:「容渊不愿。」
白九川自找没趣,耸肩,下床,没穿好靴子,就听后头那冷淡的声音继续传来,「殿下失手杀亲妹,可与陛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