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即便程卿对孩子有所忽略，但孩子大概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等到孩子的问题一解决， 程卿的病情飞速恶化，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没了。

身后事程卿是自己早安排好的， 医院帮忙联系了程卿早安排的殡仪馆， 之后的事自有专业的人去做。

林爱青接到护士长的电话的时候， 程卿马上就要入土了， 林爱青和魏延安换了身衣服去送程卿最后一程。

除了他们夫妻，也只有程卿的主治医生和两个休班的护士在，都是可怜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来送送她的。

「孩子连妈妈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护士长看到墓碑上程卿的照片， 轻叹了一口气。

照片是程卿年轻时候的，眼角眉梢都是肆意飞扬的明媚，看着照片，林爱青才将程卿同记忆里的那一面重合。

「没见着也好，孩子心里可能还能有个念想。」林爱青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把路上买的花放到墓碑边上。

护士长点了点头， 又长叹了一口气， 除了叹气， 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

从墓园回来， 本来林爱青心里还有些压抑，等回家看到被赵暖暖打扮成洋娃娃的小猴子子，哪还有什么压抑的心情， 只剩下哭笑不得了。

小猴子穿了程暖暖的公主裙，脸上被化成个真猴子样，赵暖暖也给自己化了个妆，两个小家伙一看到林爱青，就齐齐拥上来。

「妈妈，我好看吗？」小猴子还翘着个兰花指，冲林爱青挤眼睛呢。

「干妈，我是不是很漂亮？」赵暖暖提着小裙子，努力摆出小公主的样子给林爱青看。

林爱青，魏延安，「……」

确定林爱青和魏延安是真疼爱她，因爲是客人，比亲妈还多一份纵容后，怕生装乖巧的赵暖暖已经不见了。

林爱青终也於明白，爲什么张晓慧要上火车时会是一副，一脸舍不得又松了口气的表情，也终於相信张晓慧说赵暖暖是混世魔王的话了。

等再看到被糟蹋得一团糟的化妆台上的东西，林爱青连气都生不起来。

化妆品可以再买，化妆台收拾好就能干净，但孩子性别教育刻不容缓，小姑娘爱美没有什么错，可小猴子不行。

把两只皮猴子洗干净后，林爱青把小猴子交给魏延安，自己领着赵暖暖，就给他们分开上课了。

把道理讲通后，赵暖暖跑去跟小猴子道了歉，就问她的魏爸爸，可不可以给她买一只洋娃娃。

「行，不过你得先把干妈的化妆台收拾好，保证以后不乱翻干妈的东西才行。」魏延安对小闺女，比对小猴子要多一点点耐心。

赵暖暖点头，拉着小猴子的小手就去收拾去了，林爱青就在旁边看着，能用的收起来，完全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赵暖暖想要的她就收着，不然就扔垃圾桶里去。

收拾好妆台，林爱青和魏延安又带着两个小的去了趟商场，赵暖暖买了心心念念的洋娃娃，小猴子选了把小木枪儿。

本来赵暖暖看到小猴子选木枪的时候，下意识就要阻止，想哄小猴子选她喜欢的东西，但看到林爱青温柔地看着她时，赵暖暖就默默地闭嘴了。

干爸和干妈对她太好啦，那她以后也好好地对弟弟吧，小人精儿赵暖暖在心里默默想着，当然这是在弟弟听话的前提之下。

两个孩子在家里，矛盾和摩抆是不可避免的，小猴子再是跟屁虫，那也是他自愿的情况下，他不乐意，谁也哄不住他，所以家里时常鶏飞狗跳。

但乐趣也是很多的，魏延安本来吧，对赵暖暖就一般，别人的闺女那也不是自己的闺女，但时间一长，成天就是我闺女我闺女挂在了嘴巴上。

张晓慧来京市来接孩子时，魏延安还怪舍不得的，小猴子抱着张晓慧的腿哇哇大哭，魏延安估计是在心里流泪。

「我把玩具全都给姐姐，姨姨你让姐姐留下来，哇……」小猴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赵暖暖也哭，不过她虽然舍不得，却更想待在妈妈身边，揽着张晓慧的脖子，也是眼泪直流，求着张晓慧把小猴子一起带走。

两个小家伙再难舍难分，但分别是不可避免的，张晓慧还是抱着赵暖暖回了沪市。

家里少了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所有人都有些不习惯。

小丫头眼利嘴甜，魏爷爷下棋的时候，会在旁边给魏爷爷添茶水，何妈妈腰痛的时候，会拉着小猴子一起给何妈妈捶腰，到她干爸干妈这里就更不必说了，嘴甜得很，特别会哄人。

张晓慧母女走的几天内，家里总是突然响起喊暖暖名字的声音，然后顿两秒后，便是一声叹息，小丫头已经回自己家里去啦。

「我都有些后悔了，不应该早早结扎，咱们应该想法子生个闺女的。」魏延安搂着林爱青，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林爱青瞪了他一眼，「计划生育你不知道，你不想要你的工作了？」

现在正是抓得严的时候，都是有公职的人，哪个敢超生，就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难道真要学别人，去给大的开个精神疾病或者别的疾病诊断证明？

别说林爱青了，就是魏延安自己，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唉！」魏延安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当初就收养方谨言那小闺女了，小丫头才三岁，好好养肯定养得熟的。」

林爱青白了魏延安一眼，懒得理他，魏延安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程汐性格没有赵暖暖开朗大方，怯生生的幷不及赵暖暖讨喜，就是现在再让他收养，他也未必会愿意。

怕小猴子太伤心，林爱青把小猴子送去了托儿所，有很有小朋友一起，小猴子慢慢也就忘记了那个会欺负他，又对他很好的小姐姐。

时间一晃就到了七月，魏延安出发的日期定了下来，就在半个月后，七月二十六号，去的国家也幷不安定，不时会有小规模的战乱。

从知道离别日期起，林爱青表现得就一点也不像要即将送别丈夫的女同志，她仿佛心情特别好，每天都笑容满面，干什么都十分有劲头。

在单位工作时是这样，在家里时也是这样。

单位同事不太了解林爱青的情况，只以爲她最近状态特别好，办公室里几位同事，都被林爱青昂扬的斗志激励，越发专心工作起来。

家里人看着林爱青这样子，都特别心疼，说话做事都很注意，尽量不提到魏延安要离开的事儿。

魏延安想跟林爱青好好谈一谈，但林爱青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单位有发置装费，林爱青把置装这事揽了过来，一心一意替魏延安打理着行李，完全避免和魏延安独处。

唯独在床上时，会比平时更加热情一些，但魏延安只要一提起离开的事，林爱青肯定是不谈的。

半个月的时间本来就容易过，尤其是到了离别的时候，林爱青觉得即便是她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把时间拉得更长一些。

只有两天，准确地来说，只有不到三十四个小时，魏延安就要走了。

黑暗里，林爱青睁大着眼睛，怎么也无法入睡，她知道这种时候，她应该闭上眼睛睡觉，可她根本就睡不着。

林爱青还不敢动，怕身边的魏延安知道她是醒着的。

魏延安其实也没睡，他就看着林爱青的后脑勺，静静地看着，看了一会儿，挪过来，轻轻地揽住林爱青，「爱青，我爱你。」

忍了半个月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涌了出来，无声地落到被子里。

「我爱你。」魏延安下巴抵着林爱青的头顶，眼泪也流下来，心里太多太多地的舍不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也没法交待什么，因爲林爱青根本不需要他交待，她能把一切都照顾好，她需要的，仅仅只是他能陪在她身边而已。

可是他做不到。

魏延安不知道林爱青替他收拾行李时，是怎么样的心情，但每次他看到，都想把行李里的东西扔出去，跟林爱青说一声他不走了。

不光舍不得，看到林爱青在他面前强顔欢笑时，魏延安心痛得都揪在了一起。

林爱青不说话，默默地流着眼泪，魏延安温柔地把她掰过来，虔诚又温柔地，去亲吻林爱青的眼泪，可林爱青的眼泪就跟当年发洪水似的，魏延安哪里吻得干。

两个人的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到一起的，林爱青也尝到了魏延安的眼泪，特别地苦，也特别地涩。

……

机场送别的家属围成了一大圈，林爱青替魏延安理了理领带，「去那边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好好吃饭，不要瘦了，夜里不要常熬夜，要多休息，嗯？」

「嗯。」魏延安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小猴子抱着他的脖子，埋在他颈窝处，本来林爱青不想带小猴子来的，但小家伙大概是知道爸爸今天要走，从早上起来就挂在魏延安的身上，死活不肯下来。

林爱青倒是情绪挺稳定的，脸上还带着笑，只眼眶微红，略微泄漏了情绪。

「我会常常写信给你的，保证不会再忘。」林爱青笑着冲魏延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