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徐向阳心里多忐忑，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去见了许清一面后，就登上了回江省的火车。

林爱青坐在火车上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她就说，徐向阳来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多行李，怎么今天早上突然就大包小包，还非得叫她一块到火车站来送。

「惊不惊喜？」魏延安抱着小猴子得意洋洋地看着林爱青。

瞅着他们父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林爱青心里好气又好笑，怎么可能不惊喜呢，她现在满满当当的，全是感动。

「爷爷知道吗？」林爱青瞪了魏延安一眼，老爷子多喜欢小猴子啊，每天不抱抱哄哄都睡不着觉得。

魏延安笑，「爷爷肯定知道的，你呀，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什么也没想，回家好好陪陪爸妈，住几天咱们就回来了。」

林爱青点头，她确实很想家里，每次跟林父通信通电话，林父都只说家里城一切都好，从来没有半点不好的地方。

魏延安就是知道林爱青惦记江省那边的情况，所以徐向阳买票的时候，才一起买了票回来。

因爲买得急，也来不及找人，只买到了硬座票，魏延安想着上火车再想法子弄卧铺票，结果回去跟老爷子一说，立马就被狠批了一顿，然后连夜找人给魏延安把票全换成了卧铺票。

「也是奇了，老爷子最不喜欢别人动用他的人情的。」魏延安逗着肉乎乎的小猴子，这么小小的一团，真是老爷子的心头宝，真是半点委屈都舍不得他受。

魏延安从小到大，老爷子可从来没有给过这种待遇，宠归宠，但总有个限度，对他可严厉了。

小猴子可不知道他爹冲他嘀咕什么，往常吃饱喝足就要睡的，今天格外兴奋，一点也不困，林爱青和魏延安一瞅他，他就冲他们露出无齿的笑来。

「爷爷养你的时候压力应该挺大的，想宠着你，又盼着你成材，小猴子就不一样了，爷爷只要宠他就行啦，教育孩子有我有你呢。」林爱青把小猴子踢掉的鞋子重新穿上。

魏延安点点头，林爱青这个解释他可以接受。

说起父母这事，林爱青心里挺心疼魏延安的，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到魏爷爷这里，脑子里根本没有太多关於父母的回忆。

两人之前聊过这个话题，魏延安回想起来没有深刻的记忆，但从小到大，都会做一个梦，穿着绿军装比山还高大的男人，背对他迈过奶奶的四合院门坎，然后回头冲他笑，挥挥手，转身后头也不回地走远。

这应该是魏延安脑海里，关於父亲仅剩的回忆，关於母亲的倒是多一点游乐场的记忆，但也十分模糊。

「但愿他们好好的吧。」那对夫妻一走二十多年，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死是活，魏延安连恨的对象都没有。

年幼的时候魏延安肯定是怨恨过自己的父母的，但长大后渐渐就放下了，现在有了林爱青和小猴子，他虽然不能懂，父母爲什么能毫不犹豫地抛下他，但也淡然了。

反正他这辈子都不会丢下林爱青和小猴子。

林爱青他们突然带着小猴子回来，最高兴的就数林父了，他本来都想好了，中秋跟厂里请个假，去京市看看闺女和外孙的。

「小姑，小猴子长得像姑父。」林磊也很喜欢这个小表弟，一直围在林爱青身边转悠着。

林家栋没出车，也在家里坐着呢，探着脖子看小猴子，也很喜欢，「都说外甥像舅，这小子怎么一点也不像我？」

话里话外全是可惜，屋里人都被他给逗乐了。

小猴子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出来，五官像魏延安了，等长大一些，几乎就跟魏延安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魏延安抱着小猴子，就跟抱着复刻版放小的自己一样。

林爱青本来还担心回来小猴子没地方睡，结果推开她以前和林爱青睡的房间，屋里就摆着小摇篮床，还有小木马。

「都是你爸抽空做的，你摸摸，一点毛刺都没有，没想着你们这时候能回来，想着是过年的时候给孩子睡的。」所以床打得很大，占了房间里很多地方。

摇篮还是空的，林母正在柜子里拿东西垫垫呢。

林磊出生的时候，还是用的她们兄妹三的旧摇篮呢，林爱青没想到林父会亲手给外孙打个这么精致的摇篮。

「嫂子没意见吧。」林爱青结婚以后，接触的人更多的是已婚妇女，就是现在上学，班上没有别的女同学，宿舍里全是结婚带孩子的。

听她们聊得多了，也有些担心父母一碗水端不平，李凤仙心里会有意见。

「磊磊出生的时候那是没办法，爸妈忙着呢，我哪里会讲究这些。」李凤仙倒了班，听到林爱青回来，立马就往家里来了，刚进门呢。

你要说她心里真没有点疙瘩，那是不可能的，林磊是老林家的长孙嘛，林父这样偏疼一个外孙，她心里肯定不平。

但林爱青这话李凤仙心里熨帖，有人能看到她，看到她儿子的委屈就好，那些疙瘩一下子就散了。

李凤仙说话的时候都没进屋呢，就在门口晃了一下，先进厨房先了手脸，才出来，冲林爱青伸手，「哎哟，长得可够敦实的，来给舅妈抱抱。」

小猴子刚来完全陌生的环境，多少还是有点怕生，瞅了李凤仙一眼，往林爱青怀里一趴，不肯抬头了，小屁股还一扭一扭的。

夏天天气热，小猴子不喜欢戴尿布，而且容易捂痱子，林爱青现在都是给他穿开档裤，小屁股白嫩嫩的。

小猴子这反应给李凤仙乐的，整层楼都是她的笑声。

再回家，林爱青就是客了，林母和李凤仙都不让她动手，只让她看好孩子，坐着等吃就行了。

这边林爱青家里热热闹闹的，那边徐家就有些冷清了。

看门发现家里没人，徐向阳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家里一般时候都是没人的，他上下午放学回来，都是自己开门进家，自己拿了饭盆去食堂打饭吃。

不过看到客厅茶几上薄薄的一层灰，徐向阳还是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的女强人都讲究家里家外一把抓，顾美芝也一样，工作出色，家里的卫生也没有落下过，永远都窗几明净，只不过是少在家里开伙而已。

徐向阳去自己房间放下行李，他的房间倒是干干净净，跟他离家时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差别。

放完行李，徐向阳就去厠所了，结果一推门，就是顾主席对着镜子在拔白头发。

其实都没法拔了，一大片银丝刺眼得厉害，顾美芝在厠所，也是越看越气，想着要去理发部把头发染一染才行。

母子俩的眼神在镜子里对上，顾美芝第一个动作就是赶紧把头发盖住，不想叫徐向阳看见了担心。

「妈。」徐向阳鼻头一酸，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妈。

他妈妈，真的老了很多。

顾美芝飞快把头发盘好，明明日夜盼着徐向阳能回家，但徐向阳真站在面前了，顾美芝却难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想冲徐向阳笑笑，但脸却僵得很，严肃得厉害。

下一秒，顾美芝就哭了，眼泪直往外涌，揪着徐向阳肩膀的衣服就打他，「你这混帐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有没有这个家了，你爲了个破鞋，你连妈都不要了你，你不是东西！」

本来徐向阳是任着顾美芝打的，但听到他妈那样说许清就不乐意了，「妈，她不是破鞋，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顾美芝才因爲儿子回来高兴呢，还以爲徐向阳是想通了才回来了，结果听到徐向阳的话，立马火冒三丈高，「妻子！我不同意，你要敢娶，你就滚，我不稀罕你这么个儿子，滚！」

这种时候，徐向阳肯定不会滚的，他也知道他妈现在说的是气话，不能当真，只由着他妈打駡着，准备等她情绪好些再谈许清的事。

不过顾美芝永远都是顾美芝，她根本不给徐向阳谈这事的机会，徐向阳回来她高兴，她也欢迎，但他要是敢提关於许清的事，她不乐意听，也不想看见徐向阳。

刚刚在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给徐向阳的震憾太大了，他也知道，这两年是他伤了顾美芝的心，都是爲了他，顾美芝头发才白得那么厉害的。

「妈，对不起。」徐向阳暂时不敢再提许清的事，只跟顾美芝道歉。

顾美芝哭过后，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你要真觉得对不起你妈，你明年就毕业了，回江省来，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

徐向阳一脸痛苦地看着顾美芝，「妈……」

「你要是割舍不下那个女人，不肯回来，你就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儿子！」顾美芝抹了把眼泪，起身拎起自己的包，「我先去上班了。」

徐向阳看着他妈大步流星地走了，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只觉得头疼异常。

顾美芝这里说不通，徐向阳想着，跟他爸好好说一说，虽然家里惯常是他妈讲话做主，但他爸的意见他妈也是要参考的。

结果这一等，等到晚上十点，都没见着他爸回家。

顾美芝也压根没做徐父的晚饭。

徐向阳张口想问问他爸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结果他妈表情特别奇怪，讽刺地说了句不知道，就没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