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榨油的出油率肯定是没有机器的高,但是也很不错,找了两个老手工榨油坊了解过后,林爱青干脆跟一个还在榨油的油坊师傅学起了榨油。
「这油菜籽啊,首先得把杂志去干净一些,榨的时候泥沙也会吸油,一定要筛干净。」老榨油坊已经改成公私合营了,老榨油师傅也不死守着自己这门手艺,林爱青要学,他就教。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手艺,就是苦力活,里头由生做熟,慢慢体会到的一些小诀窍而已,他这上了年纪,也差不多该退休回家带孙子了。
「炒的时候要注意,炉火一定要控制好,不能糊,七到八分熟的时候就要改炉火。」子孙辈的现在都不乐意干这些苦力活儿了,哪怕漏勺里漏一些,就够全家人吃油的。
老师傅也没什么保留,都跟林爱青说了。
按着老师傅教的,林爱青回去后教给了榨油机的操作员,效果是有的,出油率提高了百公之五,林爱青摸了摸油籽饼,还是有微微浸润的感觉,里头还有不少油。
「师傅,咱……咱们拆机器啊?」杨铁蛋都傻了,林爱青晚上让加班,他们还以爲是干啥呢,结果是去拆油坊的榨油机。
十年前的老机器,和今天才买来的新机器外型上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出油率的话,是新机器好,但出的油质没有老机器的澄清,林爱青打算研究一下。
如果能够找到改进机器的办法,那就更好了。
刘栓柱从县里回来后,一直惶惶不安,担心张红强真要干什么坏事,心里对工作的执念反而少了不少。
因爲内心实在是太不安,他这两天都没窝在家里,而是在修理站附近蹲着,注意着林爱青的动静,他这回倒不是盯林爱青的梢,而是想着万一张红强真要做什么,他能拦一拦。
至於主动去跟林爱青讲,刘栓柱心里还是怕,就没他这样儿的,背地里做了坏事,又怕去受害人面前邀功。
「栓柱子,你干嘛呢。」齐双全下工回来,开着拖拉机准备去修理站买桶柴油,结果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的刘栓柱,直接把车停了下来。
先前张红强使人弄坏两台拖拉机,齐双全被刘栓柱拖累,因爲这事,兄弟两人虽然有一点儿小龌龊,但毕竟是亲戚,碰上了还是说话的,何况刘栓柱也吃到了教训,被县里开除了,齐双全也就释怀了。
刘栓柱看到齐双全吓了一大跳,心里有鬼,脸上自然就显现了出来,齐双全觉得不对,再看看刘栓柱刚才盯的方面,脸色立马就严肃起来。
上次的事,齐双全还欠了林爱青一个天大的人情呢,齐双全虽然一直没说没道歉,但心里一直记着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别是又想使什么坏吧。」齐双全看着刘栓柱,皱着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栓柱子,你拖拉机手的位置被撸了,真怪不上林干事,就是真要怪,我只能怪张红强。」
本来就是,拖拉机坏了两年,刘栓柱不也两年没开过拖拉机。
爲什么林爱青一去,拖拉机就能修好,归根结底还是林爱青自己有本事,刘栓柱就是要怪,也只能怪张红强,当时白滩坪可没少请张红强过去,但人楞是修不好,有什么办法。
要是张红强早把拖拉机修好,哪里还有林爱青什么事儿。
「不是我,是张……是张红强!」刘栓柱听齐双全替林爱青说话,咬了咬牙,直接把张红强给供了出来。
齐双全立马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话已经说出了口,刘栓柱也没再吱吱唔唔,把张红强许诺他,给他安排工作,只让他把林爱青的行踪调查清楚的事情给说了。
得知刘栓柱已经去县城告诉了张红强情况,齐双全都不知道说刘栓柱什么好。
林爱青除了下生産队,几乎每天都是三点一綫,知青点、公社和修理站,大部分时间都是固定的,一逮一个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齐双全叹了口气,拉着刘栓柱就往修理站去,让他亲自跟林爱青讲清楚。
刘栓柱本来就是想借齐双全的嘴,让他去说,结果齐双全二话不说就扯着他走,他自然是不肯的,两人拉拉扯扯地,还提到了林爱青,从他们旁边路过的徐向阳和魏延安对视一眼,停下了单车。
「这个张红强,居然一点也不吃教训!」听完全程,徐向阳气死了,看刘栓柱的目光也十分不善。
瞅他那样子,是想在路边上就把刘栓柱给揍一顿,魏延安把徐向阳给拉住,「等去找爱青,把事情跟她说一下。」
说完,让齐双全和刘栓柱也跟上,这事还是刘栓柱来说最好,不会出现什么遗漏。
刘栓柱苦着个脸,无奈地上了齐双全的拖拉机,还有一截路呢,齐双全也不能把拖拉机丢在路边上。
「这事用不着跟爱青说,别把她给吓着了,我就能处理好。」徐向阳觉得这事就不应该让林爱青知道,现在他们知道了,直接把问题解决完了就行。
张红强的岳父倒了,张红强就是被拔了牙齿的恶犬,揍一顿就老实了。
魏延安看了他一眼,「这事谁都可以不知道,但林爱青必须知道,她要是没有一点防备,你能承担最坏的后果吗?」
「……不能。」徐向阳心里有些烦躁。
两人正说着这事呢,后头齐双全突然喊了一声,他们也没听清是什么,停下车回头一看,就看到刚刚发起拖拉机走了十来米的齐双全又熄了火,刘栓柱正一瘸一拐地往回跑。
刘栓柱跳车了。
齐双全被刘栓柱吓了个半死,好在他才启动,拖拉机开得幷不快,刘栓柱跳下去后,还能瘸着腿跑,应该伤得不重。
刘栓柱跑了,齐双全还不能走,徐向阳和魏延安只听了个大概,但他听得详细,他得先去跟林爱青说清楚才行,这是最紧要的事。
跟林爱青把事情说了后,齐双全叹了口气,忍不住还是替刘栓柱说起了情,「林干事,栓柱他人不坏,他就是家里逼得太狠了,想要个工作,他这两天良心也是备受谴责,就算我不出现,他也是要来跟你说的,你别……别怪他。」
「我知道,这事谢谢你。」林爱青向齐双全道谢。
林爱青一道谢,齐双全就不好意思了,把事情说清楚了后,齐双全就赶紧走了,刘栓柱瘸着腿走的,他这里还是有些担心。
「这事咱们明天再说,我这里还有事,先忙去了。」等齐双全一走,林爱青又赶紧去拆榨油机去了,她刚刚就是领着徒弟们拆机器时被喊回来的。
徐向阳和魏延安,「……」
他们也没急着走,干脆跟着林爱青去了油坊,就在油坊里等着了,等林爱青干完活再说。
林爱青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才把榨油机拆了遍,又重新组装了起来,结果一出来,就见到坐在门口的徐向阳和魏延安,「你们怎么没走?」
「我们也没什么事,等着你一块儿回去。」徐向阳忙站起来,他刚刚都等困了,这话都是迷蒙着眼睛说的,魏延安估摸着,徐向阳要是清醒状态下,决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魏延安看向林爱青,「忙完了?」
林爱青点头,改进机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不是拆一遍再装一遍就能做到的,得慢慢去试验,现在正是榨油的高峰时期,今天也是抽着晚上不用榨油才拆开研究一下,真正要做,还得等油榨完后。
剩下的事情交给杨铁蛋和何江西,由他们带着修理站新招的学徒处理,林爱青跟着魏延安和徐向阳一起往知青点赶。
林爱青自己在单车龙头上用钢筋焊接了个小架子,正好能卡着手电筒,当车灯用,三个人也没骑车,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这事。
「这事就不能像你们说的那样办。」开始徐向阳都没有开口,就听着魏延安和林爱青商量,听到他们说,要静观其变,等张红强先出手这样,徐向阳立马就按耐不住了。
真要等张红强动手了,万一林爱青出了危险怎么办?刚刚魏延安还问他能不能承担最坏的后果呢。
「张红强这人,欺软怕硬,他现在也没有靠山护着,打一顿就老实了。」徐向阳真觉得他们应该主动出击,不应该被动地等张红强主动来挑衅。
林爱青摇头,「徐向阳,你不能去打架!」
「跟这种小人,怎么能叫打架,这叫匡扶正义!」徐向阳声音默默地小了几度,魏延安冷眼看着,徐向阳一到林爱青面前人就怂了,「你们干什么都要师出有名,真的太君子了,对待小人,不能用这样的法子。」
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但现在既然已经得罪了,就不能被动挨打,得主动出击才行。
藏在暗处的毒蛇,你不能等他出来咬你一口,再说你咬了我,我要打死你,蛇你是打死了,但你也要毒发身亡了。
你得趁他还藏着的时候,就掐住他的七寸,让他不能翻身才对。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打了他,你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吗?张红强那种泼皮无赖,反咬你一口的可能性更大。」林爱青看着徐向阳,眼里满是认真。
徐向阳气道,「我晚上去套他麻布袋。」
「那你打他这一顿,有什么意义?他除了暗道几声倒霉,之后,还不是要冲我来就还冲我来?」林爱青反问徐向阳。
徐向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向阳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魏延安看着徐向阳,摇头失笑,「其实向阳说得也没错,咱们不能被动挨打,刘栓柱那里得利用起来,他既然能想出偷偷保护你的蠢办法,说明他还有良心。」
林爱青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明天抽空去找一趟刘栓柱。」
刘栓柱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看到林爱青坐在他家堂屋里,魂都快被吓飞了,他奶奶还在旁边陪着,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在聊什么,他奶奶脸上都笑开了花。
见到孙子出来,刘奶奶就起了身,让他跟林爱青在堂屋里说话。
「林干事。」刘栓柱昨天被齐双全追上送回来的,腿上揉了药酒,但还是有点儿瘸,看到林爱青,心虚得不得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有点事儿。」林爱青点头。
听到林爱青说让他做内应,给张红强传消息,刘栓柱整个人都蒙了,忙摆手,「这不行,我,我不敢。」
刘栓柱是真不敢,这事要是被张红强知道了,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在县城给张红强当徒弟的时候,张红强虽然不带他,但他也没少听说张红强在县城干的那些事,有人得罪了他,他就直接带着人把别人的腿给打瘸了。
听说再早的时候,还有因爲惹了张红强,而家破人亡的,家都被抄没了。
张红强在农机局虽然只是个技术员,但农机局里谁不给他几分面子,都不敢得罪他的,就连局长见了张红强都客客气气的。
「你不用怕,张红强现在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的。」林爱青把张红强岳父落马的事跟刘栓柱讲了一遍。
屋外刘大根听得脸色青白,听到张红强现在都自身难保时,刘大根再站不住了,直直冲进来,「林知青,你说的是真的!」
林爱青不懂刘大根爲什么会这么激动,点了点头,「大根叔,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您去县城一打听就知道了。」
刘大根脸色一垮,要不是林爱青还在家里堂屋坐着,只怕要心疼得捶胸顿足,天杀的张红强,没本事安排工作,还收了他们家那么多的礼!
「也不用你做别的,只要你把我的行踪完整地告诉张红强就行,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处理,你这也不算是骗他。」刘大根沉着脸,背着手走了,林爱青才又看向刘栓柱。
刘栓柱听到这事,心里竟然莫名有些轻松,他想了想,同意下来,「我尽力,万一张红强发现了,那我也没办法。」
商量好后,林爱青就把自己最近要去,待得比较久,人又少的地方,都告诉给了刘栓柱。
刘栓柱去了县城,把这些都跟张红强说了,好在他在张红强面前,向来都是畏缩着的,现在心虚也没有被看出来。
反而把张红强逗得十分开心,笑駡了刘栓柱一句,「一日爲师终生爲父,你说你这胆子小得跟女人一样,以后可怎么跟着强哥混。」
刘栓柱不敢抬头,只唯唯诺诺地点头。
「你叫声爹来听听,爹以后教你把胆子练大些。」张红强也是混不吝,笑完就占起刘栓柱的便宜来,完全是拿他当傻子耍。
刘栓柱自然不喊,憋得一张脸通红,最后还是低着头走了。
哪怕林爱青告诉他,张红强蹦达不起来,也没了靠山,但刘栓柱现在心虚,再加上先前张红强积威甚重,他心里还是有些怕的,能把林爱青交给的事情办好,就不错了。
看着刘栓柱就这么走了,张红强也不生气,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起身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去了。
现在知道林爱青会经常去偏僻的生産队,他也能放心下手了,先前刘栓柱来告诉他的,都有个屁用。
公社、修理站、还有知青点,都是人多的地方,他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几个地方冲林爱青下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