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略跪下说:「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学生已经在犬子出海前叮嘱他捎带几个外国工匠回来。但犬子归期不定,不能全指望他。再有,先谢尚书爱收集那些奇怪玩意,抄家的时候他有一大箱子外国的香水配方、火枪、洋船模子。如今东西,当是收在……」料到收在哪里了,便闭嘴不说。
淩郡王心知东西收在太子那,却不能说出口,一双眼睛垂着。
傅惊鸿见淩郡王不能说,只能替他说,才动了嘴皮子,商略见他要说,忙抢着道:「当是收在太子那边,名贵的字画典籍已经送入国库,剩下的不值个什么钱的,太子怕下头人不爱惜,就叫人收了去了。」
傅惊鸿感激地看向商略,心知这会子谁说就是谁得罪太子。
「香水配方?」皇帝微微蹙眉。
同来的蔺家老爷忙说:「皇上,学生听说这东西在外国是有价无市的,想来先谢尚书为了那配方费了不少功夫。不若咱们用那配方造了香水出来。虽说咱们的东西比那好上不下百倍,不稀罕用那东西,但叨注销来,再用船送去海外卖,也是桩厚利买卖。」
虽商略等人料到太子做不长久,但皇帝也并非立太子的时候就存了废他的心,此时心知就算是太监出门办差都要揩油水,更何况太子,因此便也没将太子扣下谢蕴一些东西的事放在心上。
皇帝笑道:「听你们这样一说,朕竟是十分想念谢尚书了,他除了贪婪,也是个妙人。这会子要是他在,他定然在朝堂上口灿莲花,替朕将那些听不明白朕话里意思的东西一个个说服了。着人速速去太子府取了东西来。」
「遵旨。」一个大太监领命,出了金銮殿,令两个小太监带人去取。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向下面跪着的傅惊鸿、商略等人,玩笑道:「诸位要不要请了画师来画一画,回去烧给祖宗?」
商略等忙说不敢。
淩郡王瞥了傅惊鸿一眼,傅惊鸿忙磕头道:「皇上,草民新近写的书里,就有这么一节,草民以为所谓盛世,就当是内松外紧。」
「细细说来。」皇帝道,见商略、蔺老爷等跪得久了,又不知太子那边的东西什么时候拿回来,便令商略等站起来。
只傅惊鸿一人跪下道:「正是。内松,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如此自然国运昌隆。但如此一来,帝王也会因民间繁华生出好逸恶劳、骄奢淫逸的性子,如此又疏忽了抵御外敌来犯。是以……」
皇帝丢了傅惊鸿的书,道:「这道理浅显得很。」
淩郡王忙道:「虽浅显,但古往今来懂得的人少。不过明主为了抵御外敌、一统山河,肆意增加徭役赋税,害得百姓叫苦不迭,即便天下一统,也不过是守着个破山河,当不得一个盛字。也有一些昏君,不理朝政,无心收复山河,却能叫百姓衣食无忧,但这些朝代,又免不了‘内忧外患’,不过几十年,便国破家亡,也当不起盛字。至於那些囤积天下粮食放在仓中,却无视民间疾苦吹捧出来的盛世,更是当不起一个盛字。」
皇帝嗤笑道:「内松外紧?又不许徭役百姓,又不许增加赋税,如此对外哪里能紧了?」
傅惊鸿低头道:「皇上,《民生十要》里有法子,比如今次皇上令人出海经商,赚来的银子,便可省去百姓的徭役之苦。有道是预则立,不预则废,皇上可请了工部、户部、兵部的大人们一同过来商议海防一事,将用银多少、费时多少算出来。」
皇帝袖手略想了想,笑道:「你的道理虽浅显,稍稍变通一些,却也不失为妙法。朕这一生,文治虽有,却差武功。」
商略等人忙低了头不说话,淩郡王笑道:「父皇要武功?那儿臣愿意为父皇身先士卒。儿臣愿领命去福建,新近听闻有倭寇频频来犯,且叫儿臣去治他们一治。」
皇帝摆摆手,「还用不上你,你给朕老实待在家里,多多替太子分忧。」
「是。」
傅惊鸿原想一鸣惊人,不想自己的主张一点一点抖落出来,竟是谁都没惊到,看皇帝的模样也不像是要赏赐他官做的,不由地悻悻然。
傅惊鸿正懊丧,却见早先领命去的小太监赶回来,跪下覆命:「回陛下,太子说他不曾擅自收下谢家的东西。」
「没有?」皇帝扬眉,谁抄家不会顺带着捞上几箱子东西,转而想定是太子以为他怪罪他,才不肯拿出来,「去告诉太子,朕急等着用那东西,叫他莫小孩子心性敷衍朕。」
皇帝自觉这话已经十分温和,必定不会叫太子起疑心,又叫小太监去讨要。
小太监出去后,奉旨过来的兵部、户部、工部官员便进来了,这些老爷们不明白什么事,但听皇帝张口闭嘴都说造船的事,料到皇帝不顾朝堂上众臣反对,执意要操练水军、造船了。
「回陛下,太子随奴才过来了,正等在殿外等着觐见。」小太监匆匆进来。
「东西呢?」
「太子说他没收着,太子令人去靖王府问,靖亲王也说并没收着。」
皇帝失望地抚掌,料到谢蕴收集的一箱子东西当是彻底没了,商略敢说,就是十拿九稳东西在太子那,太子不认,是因为太子以为那箱子是赃物,交出来,便要落下一个贪婪的罪名,看商略白了脸、几位商户家老爷也是满脸惋惜,心知太子毁了的东西大抵能造出一支舰队来,对那小太监挥了挥手,「对太子说,要么送上东西,要么,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