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民生十要
商琴与傅惊鸿两个上辈子;一个是被养父哥哥所害;一辈子不曾动过芳心;一个是庸庸碌碌;半生为糊口奔波,也无暇谈情。
如今因缘巧合之下定了亲;又有商家人认定了他们都是小户人家;不必拉大旗作虎皮学人家弄那些假道学的规矩;因此二人微微有些敞开心扉后;便你来我往地试探着来往。
商琴先收了傅惊鸿的镜子,便亲手替他做了挽发的簪子;随后料到傅惊鸿那边的针线都是家里仆妇做的;那些妇人手上针线怎能精细了?便又替他做衣裳,万幸商大姑、商老太太二人知情识趣,不光不管,反而商老太太又叫商大姑过来跟商琴说了许多御夫的法子,什么软硬兼施,什么欲擒故众,都一一说给她听,甚至连婚后若是遇见了狐狸精、撞见上峰赏赐女人,商大姑都绘声绘色地告诉商琴两边不得罪的处置法子。
转眼出了十五,皇帝将封上的御笔拿出来,新年第一次早朝,便在众人瞩目之下立了才德兼备的平清王为太子,平清王虽不是皇后所生,但皇后无子,平清王自幼养在皇后膝下,算得上一干王爷中身份最尊贵的。
才立了太子,皇帝便表彰了平清王献上《民生十要》这一大功劳,又叫平清王全权料理这《民生十要》里列出来的条条道道,如此越发巩固了平清王这太子之位。
早朝之后,自然少不得恭维新晋太子的人,太子心知《民生十要》是淩郡王诚心诚意让给他的,越发跟淩郡王亲近,大有兄弟之间不分你我的意思。太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少不得一边叫人将《民生十要》印出来,一边请了淩郡王门下几个要紧人物还有户部、工部官员前来商议。
淩郡王承傅惊鸿的情,便举荐了商韬,又顺口问定南老王爷要了谢连城。
太子稍稍思量,有些怕步了谢家后尘,又觉商韬不是甘心再做那些鬼蜮伎俩的人,便顺水推舟,答应了淩郡王,连着两月,虽有人想巴结讨好他,但他一心要立功,也无暇去理会。
却说靖亲王虽觉有个铁帽子王已经足够了,但看见平清王、淩郡王一系那般春风得意,便弄来一份《民生十要》要去见雪艳,奈何温延棋十分警醒,竟然也跟着去。
乍暖还寒时候,雪艳因思虑过多,两鬓斑白,恰似洗去一身铅华,超脱世俗之外,不染尘埃一般坐在靖王府偏僻院落里,正搂着个小女孩在房里识字,靖亲王进来,便将一份折子丢在案上,开口道:「太子他们喊的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如天子兴财路君王领民富’,本王已经想好咱们的口号是‘明利弊,勘正途’,就差你来办正事了。他们有《民生十要》,咱们就有《民生十忌》。」
那小女孩因靖亲王气势汹汹,眼睛里盈着泪光,撅着嘴不敢动弹。
雪艳起身将小女孩送到仆妇手上,叫人带出去,拿了那《民生十要》来看,只见上头列了许多种大小科目,上至帝王侯爵的发家之道,下至贩夫走卒的糊口之计,都列了出来,甚至许多他不知道的行当,上头也有,目瞪口呆道:「这就是,太子立威的东西?」
温延棋心知不是太子的,却不言语,等着看雪艳有什么应对法子,又瞥了眼被送出去的女孩,心说那女孩一双眼睛跟商琴有两分相似。
靖亲王冷笑道:「哪里是太子的,是淩郡王领着人不眠不休赶在十五前捯饬出来的。亏得淩郡王那般孝悌,不知道自己送上去邀功,竟然拿给太子。真真是好兄弟。」暗恨一般都是兄弟,怎地淩郡王不跟他好?
温延棋细细地看着雪艳的神色,问:「这东西你上辈子可见过?」
雪艳摇了摇头,靖亲王握拳道:「都传说这东西是傅惊鸿才随着淩郡王从江南回来就开始捣腾的,如今看来,他果然就是变数。」
温延棋素来跟傅惊鸿、傅振鹏要好,他虽年少,但别有一番处事妙法,上得皇帝信赖,下与平清王、淩郡王要好,此时看靖亲王眼有戾色,便忠告他:「岳父,说什么变数,这两月来,雪艳所说之事十件里头有七八件不通,可见这世道早因为雪艳变了许多。况且岳父都知道是傅惊鸿倒腾的,皇上、太子焉能不知?皇上至今不曾提过傅惊鸿的名,太子提拔了淩郡王府那般多的人,却也不曾提过要升傅惊鸿的官,可见是淩郡王护着傅惊鸿,不肯叫他此时做官。」
「此时做官有何不好?」靖亲王不解道。
温延棋道:「傅惊鸿人如其名,只凭着这一本《民生十要》便能在朝堂大放光彩。纵观满朝文武,有那阅历知道民间疾苦的能有几个?纵有知道的,也多是自觉苦尽甘来,暖香温玉抱满怀,美酒佳肴随意塞,还肯再跟人提起那满腿烂泥的苦日子?纵有肯拿着先前困窘日子做文章的,也不过是想博得个寒窗苦读的美名。哪一个会有那眼界将穷苦、富贵都看遍,却能清清醒醒置身事外,大公无私一一指点各行各业的发家之道的?这等人才,淩郡王肯叫他早早做官,然后替他人效力?只怕,傅惊鸿做官,还要再冲两年,如今,时机不到。」
靖亲王疑惑道:「什么时机?」
温延棋见他岳父竟然连这个也不通,不禁好气又好笑道:「自然是等太子的风头过了,待太子无力拿捏傅惊鸿的时候。」
靖亲王先拧眉,心内依旧不解,待看雪艳豁然开朗模样,不肯叫他们二人看出他尚未想通其中关节,便要拿了话将这事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