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两个丫鬟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撇着个嘴回来了,对南宫江渡道:「宫主,人家厨房里的辛姑娘说了,本来都做好了,可刚刚宫主让都倒了,又说没吩咐做这些东西,谁让她们多事的。所以辛姑娘已经听命,把那些月饼都倒了。」

「混帐……」南宫江渡一听就急了,但转念一想,刚刚自己似乎的确下过这种命令,再看秦三两惊讶的眼光,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他知道厨房里辛姑娘那是一个泼辣的女人,定是恼自己的命令,其实不可能将那些精致点心扔掉,便又让人去传,这一次方拿来了几盘子。

有了秦三两,这个中秋节也是过的有滋有味,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南宫江渡和秦三两便并肩坐在假山亭子上,看那圆月洒下柔柔清辉。彼此相对无语,却自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三两,你家里的那个女子既然退婚了,那你以后也别回去了,就陪我在这魔宫里好不好?我们俩过一辈子,你愿不愿意?」

再没有什么时刻能比此时更浪漫唯美了,南宫江渡要不趁这个机会把事儿定下来,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好倒是好。可宫主你也不会喜欢我一辈子啊,你将来会有老婆的,我将来也得娶老婆生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到咱们将来都有了老婆孩子,宫主便不会把我放在心上了。」

秦三两憨笑着回答,眼睛却不敢对上南宫江渡的视线。

不知为什么,这话说出来,心里却难过的要命,他甚至害怕将来宫主会被别的女人抢走,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宫主从来也不是属於自己的啊。他只是个下人,还是个男人,总不能因为给主子做过几次那种事情,就天真以为宫主是自己的了吧?

这种心思秦三两不敢在南宫江渡面前表露,但是南宫江渡那是什么人,只看他的样子,便把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微微的一笑,心想三两还在挣扎呢,但是他已经喜欢我了吧,这就好,只要再慢慢引诱几番,何愁好事不成,现在倒不必下狠药吓着他。

想到这里,便轻轻揽着秦三两的腰身,使他和自己贴在一起,轻声道:「我只喜欢三两,我的观念里可没有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一套,我将来也不娶老婆,至於三两,我不干涉你,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好了,月亮已出来了,走,我们去上香,让月亮娘娘保佑咱们一生平安幸福。」

这几乎就可以算作是绵绵的情话了,秦三两听的心都要跳出腔子,一张脸就觉得热辣辣的,但心里却十分甜蜜欣喜,於是点了点头,和南宫江渡一起来上了香,又吃了两块月饼,坐着说了会儿话,方又到南宫江渡的房里过了一夜。

倾明早看见他们两人一起进了房,然侧耳倾听了一番,却并无甚动静,便知宫主又是在那里玩点到即止的游戏了。心下暗叹道:お稥「唉,这孩子对待他喜欢的人,倒真是柔情似水,摊上别人,哪有可能苦忍到现在,偏偏他就忍住了,那个土包子啊,也不知哪辈子烧高香,这一世方成就了和宫主的缘分。」

中秋过后,各地的庄子便来报收成了,南宫江渡也忙起来,每日里接待那些掌柜的,查看帐目,还要在城内各处酒楼设宴款待。

这一忙,除了晚上方能回府和秦三两小聚外,其他大部分时间,竟都在外面劳动。不但是他,便连倾明,也都不得闲儿,和他分头接待各地的魔宫负责人。

秦三两也不以为意,这一日他终於将肖想已久的那块菜地给开了出来,好大的一片,只是那上面的杂草,就清理了两大车,他站在新开辟的菜园子旁嘿嘿的傻笑着,暗道等主子回来了,给他一个惊喜,明年春天就可以种些葱,香菜,还有生菜小白菜了,这一大片地能种好多呢。

正高兴着,忽听墙外有人说话,他的住处是在西面靠院墙的地方,这块地却是在靠东面院墙的地方,平日里除了采选菜地之外,他也不过来,但也知道这院墙外是另一个跨院,里面都是客房,用的都是漂亮丫鬟打扫着呢。

秦三两本无意偷听,但是那几个丫鬟说话的声音不小,随风就飘进了他耳朵里,其中隐隐有主子和自己的名字,这就不能怪他去关心了,他可是当事人,所以这样不能算作偷听吧。

於是便坐在大石头上侧耳倾听,只听一个声音清脆悦耳的丫鬟道:「我就不明白主子是什么眼神,这一府里的丫鬟小厮,哪个不比那土包子强,更不要提多少王公贵族的小姐们都喜欢他,怎么倒偏偏看上了那土包子。」

另一个声音有些低沉的丫鬟道:「这可就是缘分,谁让你不去和主子同一桌吃饭呢?你若去了,也许主子现在宠的就是你。当日主子也命令过别人和他一起吃饭的,但后来还是宠那土包子,或许那人也真的有一些不凡的手段吧。」

「他有个屁。」清脆声音的丫鬟陡然又把声音拔高了几度,便是秦三两,心下也明白了,这丫鬟定然是对南宫江渡抱有好感,若宫主喜欢的是别人,她也无话说,偏偏喜欢了自己,怎不由得她不平。

但秦三两也疑惑,暗道王子只是喜欢自己伺候而已,又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她们有在这里不平的功夫,何不来主子面前表现一番,也许看上了收做妾室也未可知。只是一想到此处,心里又不痛快了,於是连忙收摄心神,听她们往下怎么说。

却又有一个声音暗哑的丫鬟冷笑道:「你们吃的什么醋,当真以为那土包子便是飞上枝头了吗?别做春秋大梦了。主子只不过是没接触过这样人,所以贪图新鲜,真等得到了,新鲜劲儿没了,也就丢开手了。」

这丫鬟的话让秦三两心头不禁就是一震,其实他平日里所想所担心的也是这个。

不过自己会宽慰自己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将来自己和主子都是要娶亲的,或者干脆不去想,硬生生把这担心压下。

此时却听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惊怒怕之余,又添了一份深深的沮丧。

「香香姐你说的轻巧,你看看主子,现在一天也离不了那土包子,哪有你说的那般容易就丢开手,不是说有好几天早上,那土包子都是宿在主子的房里吗?事儿都做了,也没见主子厌烦啊。」

那被叫香香姐的女子又是一阵冷笑,淡淡道:「你喜欢一只猫一只狗,还总得喜欢几天时间吧,哪有一弄到手就丢开的?我和你们打个比方吧,那土包子便如同咱们后院的地瓜花,真正是俗不可耐惹人生厌。主子却是园子里精心培育的一株最名种的牡丹,百花之王众星捧月,这样两朵花,便是因为新鲜而凑在一处,长了依然要分离的,不信你们就看着吧,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新鲜劲儿过了,连话都说不到一处去。」

先前声音清脆的丫鬟道:「香香姐你这比喻真正妙极,前儿我还听王花匠说那些地瓜花可恶,占了满满的后院,要都给铲掉呢。只怕现在已经铲了大半了。」

声音低沉的丫鬟也笑道:「没错,难道那土包子能陪主子吟风弄月,弹琴作画不成?只怕他连李太白杜工部是谁都不知道,这样的人,主子怎可能长久留在身边,早晚得像地瓜花那样被铲掉。」

她们说到这里,秦三两就觉得魂魄似乎都离了体,心中的难受不能用言语描述,只觉整个人似乎都要爆裂开来。直着眼睛看着那半空的虚无处,半晌忽然站起来,拔腿就往后院跑去。

来到后院一看,果然,只见先前争芳斗艳的那些地瓜花,几乎全部被铲了去,只余东北角上还有几株。此时已是中秋时分,那花多凋谢了,颜色枯败的几朵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显然不日也要彻底凋谢。

秦三两茫然站在那里,就觉得脑子里一阵冷一阵热,不自禁的抬动脚步,从空地上一步步迈过,一边喃喃自语道:「这里本来有一丛粉色的……这里是一丛大红色的……这里是两丛水紫色的……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嫩黄色的……没有了,如今都没有了。」

他从那日知道这后院都是地瓜花之后,每日里闲下来,便会来赏玩一番,这两日只因为忙着开辟菜地,方丢开了这里,谁知等到再来,那些让他欣喜快慰的茂盛花丛却只余下飘零满地的花瓣。

一边念着,便来到东北角上那几丛花面前,蹲下去细细抚摸着那些已枯败了的花叶,心里的难过涨的满满的,却无处发泄,堵得他连呼吸似乎都忘记了,只有眼泪如同掉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涌出来,落到满是落花的泥土里。

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响,一个声音道:「就剩下这几棵了,抠完了便算完成任务,还能赶回去烫壶小酒喝喝。」

接着脚步声来到身后,又一个声音喝问道:「喂,这是谁杵在那里呢?快让开,别耽误我们干活。」

「干活?干什么活?要把这几丛花也抠了是吗? 」

秦三两豁然站起转回身子,一腔的悲痛和怒火将这个从不轻易发脾气的土包子都给烧着了,他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面前两人,恨恨的大叫道:「我不让,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动这地瓜花。」

那两人一翻白眼,拄着手中锄头,不屑笑道:「你是谁啊?口气好大,这是魔宫,是由着你撒野的地方儿吗?王花匠看中了这里的土,要替主子开出花圃种牡丹菊花那些名种花卉和药材呢,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权力挡着我们?」

秦三两一愣,听见这两人说是要开辟花圃种名种花和药材,那气便不自禁的泄了,他记起南宫江渡也是喜欢那些名花的,对这地瓜花也是不屑一顾。自己的确是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去阻止王花匠。

「是……是主子让他种的吗?主子……主子明明答应我,不会……不会铲掉这些地瓜花的。」

秦三两红了眼圈,小声的分辩着,他记得当日自己求南宫江渡的时候,对方的确是答应过自己,就算反悔,也不该这么快吧?好歹前几日中秋晚上,他还说过喜欢自己的。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惊讶戏谑之色,其中一个道:「你叫宫主主子,想必便是他宠爱的那个土包子吧?也行啊,既然宫主那么宠你,你便去和他说一声,把这几丛破花移到那院里去,你爱怎么看顾就怎么看顾,又不至於为难我们,岂不是好?」

他一句话堵得秦三两什么都答不上来。当日他是和南宫江渡提过这要求,但一下子就被对方否决了,言说地瓜花种到那院子里,实在给他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