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只是笑着谦虚,二人样貌都颇为出色,只是刘寻冷肃惯了,雍王却总是春风带笑,一同并行,更觉冷的更冷,暖的更暖。女客们皆纷纷赞叹起来,上巳节原就是仕女们情思奔放之时,少不得言语大胆起来,雍王妃听到后头的女学生悄悄议论:“匆匆一瞥,怎么看着陛下倒像那日和苏侍诏来演武的侍卫?声音也像。”
雍王妃转头斥道:“陛下也是你们胡乱议论,拿来和侍卫混比的吗?”
早有女学生推宋之雪:“之雪你看是不是?”
宋之雪叹道:“那怪那天看着就气宇轩昂贵气逼人,不似凡人……想来陛下文武双全,少年便领军建下不世功勳,竟无一丝夸大的。”女学生们都激动得满脸通红,想到那日陛下亲近和蔼的和她们说话,并无一丝传闻中的冰冷傲气,还借苏侍诏之手给了她们帖子,竟是和气极了。
雍王妃心下不满,却也忙着带领女客们上前安席,殿上安席已毕,刘寻高据座位上,脸色一贯的淡漠,先是勉励了一番春试的众进士,又亲手替前三甲簪花,再说了几句太平气象的场面话,举杯酒过三巡,便起身往后头的紫苑楼去了,那儿早安排了御驾歇息之处,又居高临下,宴席上所有人都将有可能入了帝王的眼,一想到此,所有士子及女客们,皆心热起来了。士子们是希望入了帝眼,飞黄腾达,女客们更不乏听了选秀的传闻,再看到陛下之英姿,动了一颗芳心。
雍王妃品级高,男女客虽然分席,却能清楚看到那冷面帝王一双如水墨勾勒的眸子淡淡地看着众人,彷佛凡事了无挂心,越发动念,想起筹备宴席这么多天,酒水布置等一应皆由她亲手安排,那紫云楼上,她更是已安排下了要紧之物,样样齐备,今日非要将此事做成,偿了陛下这些年的夙愿,还了恩情,此后两人情好,应了自己凤命才行,至於这其中的悖伦,她却不在意了,毕竟前朝就有皇帝纳了儿媳的前例在,皇上干纲独断,英明神武,铁腕冷酷,谁会在皇家家事上置喙?
正想着,却见男女客们已纷纷离席,各寻其伴,寻芳拾翠的游玩,士子们也成群结队地赋诗,四处都放着素屏等人得了诗便粘於上头让众人品评,假山边、曲池畔、画阑前、杏花深处,仕子们成群结队,也有谈笑的,也有看花的,也有石上坐谈的,女客们犹如千花竞秀,万卉争妍,绡帕藏春,罗裙点露,令人应接不暇,雍王妃正暗自得意这些女客中,虽然比自己年轻的多的是,然而相貌上却大不如她,更何况,她向上看了眼,紫云楼上,隐隐可见那帝王正凭栏把酒,往下闲看赏景,这楼上往下看,这么多女客,却独独自己身着红裳,醒目之极。
正自得时,却听到客人们有些动静,却是在打听,她张望过去,却看到一名女子脊背挺直走来,却也是一身鲜艳红衣,明眸皓齿,华妆盛饰,背后跟着宫女内侍服侍,整个人华贵万方,在这样多的贵客中,毫无怯弱之色,容色风度不似凡女。雍王却已是立时迎了上去,笑着与她叙话,有些平民女子不识人的,已在议论:“这是哪家的贵女么?到似公主一般。”她暗自咬牙,看到雍王已是接着苏瑾过来,引向她面前,笑道:“上次贱内一时不慎,委屈了侍诏,叫侍诏病了一场,原说要在王府设宴赔罪的,今儿恰逢其会,少不得让拙荆奉酒道歉了。”
雍王妃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是一品诰命,宗室亲王妃!竟然让她在这样重大的宴席,向一个三品侍诏敬酒赔罪!苏瑾看到雍王热情相迎,正心中奇怪,看到雍王妃这般,早微笑行礼道:“不敢当,那事是我得罪在先,还请王妃不要计较才是。”
雍王一边已是让侍奉的宫女斟了酒,一杯递给苏瑾,一杯递给雍王妃,笑道:“既是说了要谢罪,自是不能虚言,侍诏若是不饮,便是对小王夫妻还有芥蒂,不给面子了。”雍王妃看雍王如此,夫唱妇随,雍王已举杯,她也只能勉强笑着举杯,却发现自己那红裳与苏瑾的红衣一衬,便显得黯淡无光,而今日自己为显得国色天成,刻意少带首饰,如今这么一站在身量甚高的严妆华服的苏瑾身边姿态恭敬地奉酒,竟衬得如同一个婢子一样!
她又羞又恼,苏瑾看推辞不过,只得接了酒杯,谦虚地侧了身,举袖遮口,做了个饮的样子,却已尽倒在了帕子上,雍王只做不见,看她饮后,便又道:“小王还有些事想请教下侍诏,不知可借一步说话?”
苏瑾微微一笑,知必是要说那离开的事,便颔首点头,雍王便引着她向那粉墙杏花深处走去,那儿较为僻静。
不提雍王妃在那里咬牙切齿地发誓待自己做了皇后要怎么报回这个仇,楼上眼巴巴看着那一袭亮眼之极的红衣进了园却被截了胡的刘寻,也磨碎了后槽牙,叫道:“高永福!去请苏侍诏上来,说朕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