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情绪低落:「都是我太没用。」
凌蔚道:「要是没有长庚支援我,我肯定不止受这种伤。长庚不怪我让你受到惊吓就好。」
太子忙摇头:「我也是想上战场的,这算什么。」
黎膺一声不吭,把凌蔚被碎布草草裹了一下的左臂拉到眼前仔细看。
为了及早治疗伤员,也有医生跟着一起来,而黎膺带的那些兵士们也是懂得外伤包紮的。现在已经安全,立刻有人取来伤药和水囊,要给凌蔚重新包紮伤口。
黎膺接过伤药和水囊,仔细帮凌蔚清洗伤口。
凌蔚不停皱眉。刚太紧张,还没感觉到。现在怎么这么疼。
「你轻……啊,别哭啊。」凌蔚看着黎膺一边给自己抆拭伤口上药,一边居然开始滴落眼泪了,忙慌张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就一个小伤口。」
「没哭,眼睛进了沙子。」黎膺揉了一下眼睛,沉声道。
凌蔚闭上嘴。好吧,进了沙子就沙子吧。
这边黎膺刚止住,太子看了凌蔚那从外表上来看,很是狰狞的伤口,也开始掉泪珠子。
「都是我不好。」太子很是自责。那一下若不是自己没反应过来,停顿了一下,凌蔚也不会用手臂给自己挡刀。
如果他不是弱小到只能用弹弓打人,如果他也能提起刀枪和凌蔚并肩作战,也不会成为凌蔚的累赘。
「长庚护了我那么多次,我护长庚一次,怎么就叫不好了?」凌蔚现在尽全力扯出一个平和的笑容,连眉头都不敢皱了。这一大一小的男子汉,居然都开始掉金豆子,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啊。
「嗯。」太子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鼻子,开始给他王叔打下手。
钱捷和胡晨心急火燎的赶到的时候,正是这一副和血肉横飞的背景有些不搭的温馨画面。
「见过王爷。」钱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急得晕过去。好歹他现在还是刺史,在他的地盘上,居然出现这么嚣张的事,别说乌纱帽,他的人头还保得住吗!
而且这匪徒不是被清光了吗,这么嚣张的一群人是哪来的?
「是突厥。」黎膺面色铁青,「有人投靠了突厥……或者说,一直都是突厥的内奸。」
钱捷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过去。
凌蔚之前说「叛国」的罪名,钱捷知道,那是在吓唬人。结果还真的出现了一个确凿的叛国投敌的人,钱捷觉得,简直心脏都要被吓停了。
「下官……下官……」钱捷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现在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之前引以为傲的才智都跟飞走了似的。
「这事和钱刺史关系不大,钱刺史不必自责。」凌蔚见黎膺沉着脸不说话,只得自己打圆场,「接下来,还需要钱刺史配合一下,好把这群叛国贼一网打尽。」
「那是自然!」钱捷松了口气。有了凌蔚这句话,他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下官一定尽力协助!」
「突厥那群人,还没被打够。」黎膺一脸凶狠。
「淡定,淡定,回去再说。」凌蔚收回被重新包紮好的伤口,环视了一下周围受伤的……甚至死亡的护卫和普通工匠,心中悲愤无比。
他觉得,自己现在都没感觉到害怕,一定是因为仇恨和悲伤的缘故。
「……好好……收敛,无论是回家乡还是在哪,都要厚葬。」凌蔚哽咽着说不下去。
无论是厚葬还是抚恤,就能抵得过这些人命了吗?
凌蔚记忆力好,这死亡的每一个人的脸,他都能回忆起来。他见过的,这些人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能回忆起来。
就像最开始将鲜血喷洒了他一身的那个护卫,他记得就在前几天,他还在到处炫耀自己离京前刚出生的儿子。
就这么,命没了,全没了。
凌蔚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及时不能和黎膺一样带兵打仗,对於那些人,也绝不能这么算了。
凌蔚之前一直生活在和平环境中,及时在史书上看到过、也在别人口中听到过,晏朝周围的侵略和骚扰,但是毕竟没有实感。
在亲眼见到之后,他才知道,这种仇恨有多么刻骨铭心。
他决定,就算打乱自己之后的计划,甚至会违背自己安稳过日子的初衷,这件事,这次的仇,也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不然,他记忆中那些鲜活的脸,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
「回去吧。」黎膺知道第一次面对这种惨烈场面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舒服。凌蔚和太子撑到现在,已经不易。
凌蔚点点头,拉着太子,上了马。
太子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虽然之前也有宫人被处罚而死,但都不会在他的面前。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
「可怕吗?」凌蔚问道。
「可怕。」太子低头,「讨厌这种感觉。」
「北方、东南、西南、西边,到处都有人对咱们晏朝虎视眈眈,时时刻刻都有人侵扰我们晏朝的国土。」凌蔚扬起了鞭子,「将士们无时无刻不在浴血奋战。」
「我知道……北边被王叔打老实了,东南现在战事还未平。」太子皱眉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凌蔚挑眉:「也不能这么说,非我族类,也有好人的。只是敢犯到我们头上的人,就不能姑息了。」
「你看,我教你读史书,那些历朝历代想要所谓和平解决,和亲送礼分封的朝代,哪一个解决了问题,让外族停止了侵略?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才有之后的边疆安宁,国泰民安。」凌蔚叹息,「真想让那些嚷着送钱送女人给异族,好不打仗的渣滓们,好好来边疆看看。」
太子嘀咕道:「瑾堂,你说的那些渣滓可是朝中重臣……不过我也这么认为。」
「有陛下在,有你在,一切都会好的。」凌蔚道。
黎膺骑马跟上来,脸色很不好看。
他想骑马带着凌蔚走的,至於太子……又没受伤,自己骑马呀。
但是凌蔚拉着太子同骑,他就只能跟在后面,心情非常不好,特别不好。
「王叔,突厥不是已经被打怕了吗?」大概因为今天的刺激,太子也不太怕黎膺,敢跟对着臭脸的黎膺说话了。
黎膺冷声道:「打怕了,又不是打死了。正因为打怕了,才会做些小动作。」
只是这次误打误撞,差点真的把太子给伤到了。
若不是审问之后确定那些人真的只是想要对付凌蔚,他还以为太子的身份暴露了。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把太子赶回去。黎膺想着。
太子还不知道黎膺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他送走了。
凌蔚和太子回去之后,洗掉了身上的血污,就睡了一天一夜,才起来。
这一场战斗,还是给他们心中落下了不小的阴影。
不过所幸两人心理素质都不错,又有仇恨支撑着,很快就走出了阴影,开始摩拳抆掌准备报复行为了。
太子是被这件事刺激成了坚定的主战派,以后登基之后,对胆敢侵略捣乱的异族更是凶狠。
而凌蔚已经开始画地图,脑袋里谋划着怎么给异族挖坑,并用利益劝服朝中大臣跟着他一起挖坑了。
……胡晨到了战斗现场的时候,作为一个文人,虽然不怎么柔弱,还是被吓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还好之后很快调整过来,在凌蔚和太子休息的时候,他召集人手继续工作,并且向皇帝上疏,请求增派人手。
抚恤肯定是黎膺说了算,胡晨不便插手,他也相信黎膺不会亏待那些人。
但司农寺的工作要继续,还要继续派农人和工匠来,这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他也被激起了火气。
好端端的帮助当地人吃饱穿暖,结果还被刺杀,哪能忍?在知道是异族之后,胡晨咬牙切齿。怪不得,这种见不到晏朝好的,可不是异族吗?
那些嚷着要「以德服人」,用仁义感化突厥的腐儒们,真应该全部来边疆转转,等他们见识到了异族的凶狠,再来说说什么以德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