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声音几乎可以用冰冷刺骨来形容:「名字。」
「……不太清楚,他们都叫他大板牙。」
莱巴特话一落,除了鹰眼唇边的笑容越发清晰,在场众的其他犯人却清清楚楚地看见,莱恩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那漂亮的湖绿色瞳眸缓缓地垂下,半瞌着盯着会议室的某个角落,现在,只要是长了心眼的人都能听得出,莱恩已经恨得牙痒痒,怒极反笑,淡淡道:「阮向远的人,我知道了。」
莱巴特:「……」
阮向远?
立刻将这个名字跟某个黑发年轻人不靠谱的得瑟脸的对号入座,莱巴特忽然觉得,事情似乎不像是他之前说的那样「没那么复杂」,反而是……
莱恩的目光在众高层脸上飞快地一一扫过,除了在经过鹰眼的时候似乎习惯性地顿了顿之外,他从头到尾目无表情:「阮向远人呢?」
啪。
寂静的会议室中,忽然一张纸排被甩在桌面上——清脆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声音的发源方向。
黑色的纸牌,背面是谁也看不懂的古老符号,动作之人伸出略显得苍白无力的手,轻轻地将卡牌翻了过来,那是一张古怪的纸牌——这是现场的高层看见那张纸牌正面时的第一想法,并非普通的扑克,这张纸牌的正面画着一名天使,天使在最后的审判上吹奏着小喇叭,一些人们从他们的墓穴中站起来欢庆,纸牌上,同样绘着一面白底有红十字图形的旗子在飘扬着,每个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向上仰望着精神,就彷佛这是他们返回上帝或造物主家园的道路。
「主牌二十,审判(JUDGEMENT),逆位——权位者用消极的方法去填补内心的空虚,象征着前方没有通往天堂的道路——阮向远?那家伙今晚发烧,来不了了。」
苍老的声音,从会议室的另一头传来,此时此刻,老神棍盯着面前的纸牌,从头到尾没有看莱恩一眼,上了年纪的老人安定地坐在他的轮椅之上,在他的左手边坐着小丑,右手边是白雀。
鸦雀无声的会议室中,不约而同地,众高层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的规矩是,不对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动手,」莱恩死死地盯着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的老神棍,「在我打破这个规矩,滚出去。」
老神棍笑了笑,脸上丝毫不见一名老者上了年纪的挫败,他灵活地转动自己的轮椅,无声无息地滑开,正要离开会议桌——
「等下。」莱恩冷冷地说,「把你手中的纸牌统统留下。」
老神棍离去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在莱恩看不见的方向对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小丑扔去一个让他安心的表情,而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抬起来,唰地一下,将手中厚厚的一叠——大概已经用了很久,有一些都开始褪色的纸牌,尽数扔到了光滑冰冷的会议桌上。
「很好。」莱恩勾起唇角,「来个人,给我烧了。」
老神棍冷笑一声,滑着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
良久,没人敢动。直到彷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的时间,终於有人有了动作——只不过这一次,出乎意料地,在会议桌边站起来的却是鹰眼。他唇角边挂着慵懒的笑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老神棍原本所在的位置,用修长漂亮的手指,一张张地将二十一张塔罗牌收集好,而后坐到的旁边的位置上,掏出口袋中私藏的精致打火机,一张一张地,耐心地将那些卡牌点燃。
男人漂亮阴柔的脸蛋半隐在微弱的火光之后,他手中的打火机大概是找人定做的,非常漂亮的一只雄鹰展翅欲飞的模样——莱恩的唇角紧了紧,不知觉地,将手伸进了上衣口袋——在他说触摸的地方,有一块金属制的徽章,徽章上面,拥有和鹰眼手中这枚打火机一模一样的图案。
莱恩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看着团团围绕自己坐着的二十五名高层,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想就这样抽身离开会议室,再也不管这剩下的大一堆烂摊子。
不去想下面蠢蠢欲动的那些人。
不去想为什么底层的犯人开始出现反叛行为。
不去想明明稳定的局面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在那个黑发年轻人离开禁闭室后却忽然一下子全部失去了控制。
面色苍白,从身体内部一阵阵地泛着冰冷的寒意——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他最先开始想像的那样——他想像中的王权者,并不该像今天这样窘迫。
「小莱恩,你是『红』组织最出色的杀手,论技巧,论速度,论出任务的质量……」
没有开灯的会议室中,那半张脸隐藏在唯一的火光之后的漂亮男人嗓音低沉优雅,彷佛催眠一般在所有高层的耳中响起……
「这个世界上,大概和你能相提并论的杀手没有多少了,你很出色。」鹰眼嗤嗤地笑着,双眼却认真地盯着手中的那张象征着支配的「力量(Strength)」缓慢地被火舌舔舐着眼看就要燃烧殆尽,「但是,也仅仅是作为杀手而已。」
轻轻抖了抖手,将只剩下一点儿焦黑边缘的纸牌扔进烟灰缸中,男人终於抬起头,毫无畏惧地,对视上了会议室的另一边,三号楼现任王权者错愕的双眼:「你们只是一群天真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要参合大人的世界?——你知道有没有想过,在你从小到大的漫长过程之中,给你上课的老师那么多,几乎遍及方方面面,为什么却从来没有人敢在涉足『权位』这一方面,跟你多说半个字?」
满意地看着少年渐渐瞪大的双眼。
鹰眼微笑:「永远不要把你的老板当做傻瓜,企图攀登到你不该到的位置,只是作茧自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