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撞上对方那结实健壮高大铁板一般的胸怀中的那秒,阮向远的鼻子眼睛嘴巴差点儿都挤成了一坨,然后那个习惯性於半空中竖成一个嘲讽的下流手势,十分小心翼翼举在「阮向远自己认为最安全的」胸前的中指,也十分理所当地……跟着结结实实地摁在了那个胸膛上。
那一刻,阮向远觉得自己大概看见了佛陀。
痛得鼻涕都要流下来,他蹲在地上,恨不得打个滚,咬牙切齿地将一嘴的脏话全部咽回肚子里。
当头顶上传来绥不依不饶地第二次问候声,他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冲着蠢主人和蠢主人的好友大好人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磕磕巴巴地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他说:「没关系,我不痛。」
雷切:「……」
绥:「……」
阮向远:「……」
被一个新人宽容原谅的红发男人挑眉,邪魅狂狷地表达了自己的不乐意:「谁告诉你我要道歉——小鬼,走路不看路?」
呸你个春夏秋冬啊,你要看路能撞着我?
「……不好意思,没注意。」蹲地上,考虑到现实的问题,阮向远老老实实地回答蠢主人。
「听说你昨天被揍了一顿,居然还活着?」
「……」
是我误会了吗?「不好意思」的固定搭配难道不是「没关系」?
雷切居高临下地,用那双湛蓝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俨然一副……杠上了的样子,就好像此时此刻的男人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之前走那么多是因为什么,站在目的地的门口,他就这样和一个别栋楼的新人小鬼耗上了,并且是你死我活的节奏——
「小鬼,回答问题。」
「是啊是啊,」阮向远简直无语问苍天地敷衍回答,「托(cao)您(ni)鸿(da)福(ye)!托(cao)您(ni)鸿(da)福(ye)!」
绥终於受不了好友这种没事儿干就抓着人蹬鼻子上脸的臭德行,一个错身强势插入两人中间,将阮向远从地上拽起来,还特别体贴地在来来往往人流量很大的餐厅门口,伸手亲自给阮向远拍了拍灰,脸上笑意不减:「早安啊,小鬼——伤口还疼不疼,手指怎么了?」
绥的这一句话得十分符合上级对下级的关心。
并且理直气壮。
就好像他真的不知道阮向远的「手指怎么了」。
就好像米拉真的不是他叫去的。
就好像三十分钟前那个满脸冷艳高贵和雷切并肩坐在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米拉磕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那么地问心无愧。
雷切不屑地撇开脸。
注意到好友居然如此对待自己未来的徒弟,问心无愧的一号楼王权者看不下去了,抬起脚踹了雷切一下,提醒对方注意礼貌。
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礼貌的男人这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上下十分挑剔地打量了一圈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满意地发现对方似乎有清晨起来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洗澡的好习惯,这才喷了喷鼻息,缓缓地,摆出一张恩赐脸,从嘴角里蹦出简单易懂的一个字——
「早。」
甚至目光还飘忽地望着墙脚。
看个毛线。
墙脚能有老子好看?
阮向远盯着雷切看了一会儿,那双黑漆漆的眼神激光扫射似的,可惜扫了老半天也没能把红发男人的目光给扫回来,於是,黑发年轻人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完好的那边手挠了挠头,将本来就鸡窝似的黑发挠得更乱了些,十分认命地脱口而出:「……你大爷的也早啊——」
你大爷的也早啊,蠢主人。
「……」雷切愣了愣,转过头来,难得有勇气对视上这双经常把他看得浑身发毛的双眼,「你说什么?」
男人这么问,不是因为他大爷被问候了。
而是这一句问候,他总觉得好像之前有那么一个谁,曾经在同样的日子里,也跟他说过这么一句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