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你爪子已经踩进去了才转头问我同意不同意会不会太晚了点?」
除了「不许吃」之外的所有回答统统都是同意。
阮向远得令,撅着屁股一头栽进那盒刚拆封没多久的曲奇饼干里,雷切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见对方完全没有抬起头的意思,於是转身去倒了一碗清水,走到狗崽子身边坐下来,顺手将那碗清水放在狗崽子爪子旁边,伸手给了它的大脑袋一巴掌:「葡萄干的那种不许吃。」
阮向远:「噗嘎嘎——」
都进嘴巴了谁还知道哪个是哪个!
雷切蹙眉:「吞下去再说话,喝水。」
阮向远下意识转头想喝水,大嘴巴刚凑到水边,却又猛地停了下来!
狗崽子的这一异常动作被男人尽收眼底,纵然脸上的情绪没有多余的变化,然而狗崽子却能明显地感觉到红发男人的情绪在一瞬间多云转暴风雪天气,在他心中低呼要糟的时候,果然听见从他的头顶上传来一声冷笑——
「陌生人给你喝的东西都喝下去了,我给你喝的你倒是知道要犹豫了?」
狗崽子抬起头,在看见男人唇边勾起的唇角那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时,在那一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心是肉做的,白眼狼的心也是血红的——本来饿得恨不得满地打滚的他在这一瞬间忽然饱了。
雷切没有再多说什么,站起身走开了,翻身上了床,就连晚餐都没吃就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阮向远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丢开饼干盒,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於是为了表达诚意,狗崽子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将那碗清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哪怕此时此刻雷切是背对着它,甚至很有可能已经睡着。
阮向远喝完那碗水,踩着步子轻手轻脚地摸到床边,也不敢跳上床,扬起脖子小心翼翼地在床边隆起的那部分周围嗅了嗅,将狗脑袋贴在被子上听了又听终於确认被子里的人真的睡着之后,心中戚戚然正想转头自己找个地方吊死自己,忽然它听见从被子里传来一阵属於人类肚子饿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阮向远撑在床边,望着雷切的背影当了一会儿雕像。
忽然惊恐地想到,打从自己失踪的凌晨到如今暮色降临,蠢主人不会什么都没吃吧?
「………………」
我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阮向远终於觉悟了,在这个夜晚,他作为一只狗趴在他的主人床边对自我有了新的认识,可惜,晚了这么三四个月。
这个冲来的认识让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干点儿什么挽回一下名誉,他将面临着被抛弃并且果断是他活该的处境——当人当不好,当狗要是还当不好,那真的是没得救也没得破了。
狗崽子嗷呜了一声,放下了爪子,如今站在地上脑袋也能轻而易举地放到床上的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军姿,脑袋就像个艺术品似的摆在大概可能是雷切手边的位置处,黑夜中,房间中只亮着昏黄的地灯,这样的黯淡光窍中,闪烁着一张明亮的狗眼。
——打个商量呗,蠢主人。
——你可以打我骂我拽我尾巴捏我舌头,但是不要不理我,如何?
——你不觉得这么对待一只尚未成年心灵幼小脆弱的狗崽子很残忍咩?
——我知道错了啊,真的知道错了。
——数一二三,回头看下我?
「……」
狗崽子保持这个姿势在雷切的床边守了长达半个小时之久——以至於它动的时候,觉得身体都开始发出卡卡的生锈声音。
此时,床上的电子萤光闹钟显示着的时间是下午六点正。
「……」
阮向远伸出大狗嘴,隔着被子很拙计地推了推雷切的手,在感觉到对方似乎真的睡死过去之后,狗崽子失望地隔着被子重重喷了喷鼻息音,又看了一会儿,他终於轻手轻脚地离开床,轻手轻脚地路过客厅,轻手轻脚地用嘴将门拱开,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轻手轻脚地来到了电梯旁边——
於是,在这个夜晚的放风时间,二号楼的监视器里,再一次地出现了二号楼那只拉低全楼平均素质的肥狗的身影——然而这一次,不被骂不舒服斯基同志却似乎没有离开二号楼到户外的意思,在监视器中,那肥硕的身子颠颠地贴着墙,一溜烟地顺着通道向着某个它所熟悉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此刻,距离晚餐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