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啊,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撒手丢』。」少泽踮起脚伸脖子看了看,语气很是幸灾乐祸,「狗崽子再长大点儿你就追不上了,茁壮成长的儿子和渐渐年迈的爸爸什么的,啧啧,好虐啊……我会记得在这个月你的清单上面添加牵引绳这个项目的。」
「少泽。」
「我在哟?」
「你话太多了。」
「……」
在雷切面前,少泽的硬气永远撑不过五秒,他哼了声不得不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原地等了一会儿,却发现他身边这位爱狗如命的十二孝主人难得半天眼看着狗跑了都没有急着上去追,大众脸狱警窜到雷切面前,一抬头这才惊悚地发现,这位在人类面前万年冰山脸的大爷,此时此刻居然正望着狗崽子那梅花爪子印消失的方向微微皱眉。
正准备抓紧难得的机会说些什么友好地嘲讽几句,少泽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伤心的野兽躲在墙角哭泣之类的,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衣服撕碎夹杂着粗鲁的大笑声……这哭得都快赶上狼嚎了,哭得够伤心的啊——所以这是哪栋的没品犯人又在欺负新人?
大众脸狱警先是一愣,随即一想这也不对啊,最近几个月似乎没有新人来呢,除了我们那栋的那个下白兔,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新人去了别的楼?
一想到跟工作有关的事儿这才满脸提不起劲儿地挠了挠头头,本来就不整齐的头发此时此刻变得更加凌乱,他打了个呵欠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多年在绝翅馆工作的经验让狱警对这方面的事情显然变得有些见怪不怪,而且这涉及到楼层之间的那些完全没办法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的派系问题,除非是馆长下令或者是眼看着要发生人命的事情发现在自己的面前,否则,不仅是不同楼的犯人不可以互相挑衅,甚至连他们狱警,也不能去管除了自己管辖的那栋楼之外别的楼的琐碎事。
之前少泽跟着馆长出去接狗崽子那段时间,要不是馆长亲自下令让雷伊斯那个混蛋暂时代管二号楼的事情,恐怕二号楼所有的犯人都要被饿死在牢里才算好。想到那个讨人厌的雷伊斯,少泽不服气地哼了声。
——好吧,勉强承认一下他是完全不关心灌木丛的那边到底发了什么,因为无论是哪个新人被欺负也不可能是二号楼,开玩笑,他们的新人可是崭新崭新的还在保护期内呢!
瞅了眼站在原地很显然是既不想走又不想管闲事的雷切,少泽笑眯了眼,一边用欠揍的语气跟雷切保证会让餐厅的大厨为他留下最好的那块牛排一边往后退,等退到五米开歪的地方,狱警发现红发男人还是像个雕像似的站在原地,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他,很显然,雷切用肢体的语言在表达:老子还没纠结完。
於是没有得到禁止离开命令的少泽顺其自然地将这个沉默归纳到批准跪安的范围内,转身脚下扬起一阵雪尘,撒丫子就跑得没了踪影。
等少泽跑远了消失了好一会儿,雷切这才彷佛睡醒了似的,他放平了微微皱起的眉心,犹豫了一秒后,终於抬起了自己的脚,男人的步伐沉稳而安静,相比起少泽踩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男人走在雪花上时,尽管依旧一步一脚印,却悄然无声得像黑夜中行动的猫。
这样的安静却让那哭泣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进男人的耳朵里,当他低下头顺着那一串凌乱的狗爪子脚印往前走时,速度也不见多块,对於挡在面前的枝叶,男人总是很有耐心地一一温柔将它们撩起,弯腰走过,然后再轻柔地放下树枝让它们回归最开始的伸长趋势。男人的步伐相比起去救人更像只是在散步,很显然,对於这场热闹,雷切其实并不像少泽想像得那么热心——
直到宁静的天空忽然被一串急促的犬吠划破。
熟悉的犬吠让男人漫不经心拨开挡在眼前的松枝的手猛地一顿,紧接着,犬吠的声音变得小了一些,当他抬起头顺着犬吠的方向望去时,一阵就像是奶狗才会发出的哀嚎让男人湛蓝的瞳眸原本淡漠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就好像世界上最凶猛的野兽般暴露出毫不掩饰的骇人精光——
啪地一声,原本轻轻捏在男人手中的松枝被应声折断。
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意几乎是瞬间消失,没有人知道,整个绝翅馆里,恐怕再也没有人会比二号楼的王更加会埋藏起自己的情绪。然而,在那双如同苍穹般湛蓝的瞳眸眼底,几乎满到快要溢出的怒气将漂亮的天蓝色侵染成了更深邃的冰蓝。
随手扔下折断的树枝,原本那懒散的模样终於收敛了起来,男人浑身的肌肉倏然变得紧绷,下一秒,彷佛一只离弦的箭般,红发男人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奔跑起来——
火红的头发伴随着男人的奔跑雀跃在深绿色枝头与白雪的缝隙之中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林间传说的身影矫健异常,那一步步深深踏入积雪中与飞溅扬起的雪尘似乎在无声地说明,错综复杂的树林和厚厚的积雪并没有阻碍到男人对於目标方向的坚定,压着积雪的松树枝条刮在脸上生疼也完全没有阻碍他前进的速度,当松树林中因为这来意不善的陌生闯入者惊起一群飞鸟,群鸟翅膀扑簌和鸣叫声中,雷切终於感觉到,成年男人的大叫和怒吼距离他原来越近——
就在不远处,那些人群在叫嚣着什么,他们似乎十分愤怒,当他们重重地踩在那或许早已被践踏成了一堆烂泥的雪地上时,彷佛那每一步里都饱含着愤怒的火焰,乱糟糟的叫骂声响成一片,当雷切渐渐靠近,依靠着那乱成一片的吵闹,他确定对方至少有四个人。
期间,他当然没有错过狗崽子既嚣张又炸毛的犬吠,非常奇怪的是,从这样的犬吠声中,从来没有学习过动物情绪的男人却几乎轻而易举就听到其中的紧张还有轻微恐惧,不到一个月来的同吃同喝同睡,狗崽子的叫声在雷切听来,熟悉到可以掰开了揉碎了一声叫唤当做一个句子来听。
当男人因为突然而猛烈的急速奔跑气息有些不稳,眼前终於变得开阔,夹杂着不同语言的叫骂、懦弱的哭泣——这些对於雷切来说,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当狗崽子像个疯狗似的狂叫变得清晰又立体时,男人那本该英俊此时却如同鬼厉般的面容终於放松了些。
面前是一棵生长茂密的松树挡住了出口,他终於减缓了猛冲的速度,当他来到这棵在他和那条他亲自取名叫隼的哈士奇幼崽之间唯一的阻拦物面前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大手握住面前那手腕粗细的松树枝头,修长的指尖倏然收紧,手背上的青筋因为发力而凸显狰狞,随着一声巨大的木质断裂声,前方的视线终於变得清晰起来,被白雪反射得有些刺眼的光线从缺口处射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