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群雄并起,后起之秀像雨后春笋一样不断代替旧的豪强,他忙於征战,实在找不到称帝的好时机。
如今他命不久矣,就更不必登基了。
一旦他登基,等周嘉行打败河东军,他的儿子、孙子必死无疑。
如果他没登基,为了安抚人心,周嘉行说不定还会放过他的子孙,保留他们的爵位,让他们继续当河东王。
登基了就不一样,得斩草除根。
可他的部下和儿子们却一个个骄傲自大、一叶障目,以为河东军还和以前那样能够横扫中原。
罢了……他已经老了,压制不住部下和儿子,他们连登基的诏书都准备好了,他答不答应,结果是一样的。
李元宗看一眼阿史那勃格。
阿史那勃格会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他跪倒在床前,假意和其他人一样拥护李元宗。
见他跪下,李承业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是夜,太原府内举行登基典礼,李元宗称帝,广发檄文。
……
长安。
九宁站在栏杆前,一袭赭色锦袍,迎风而立。
炎延身着甲衣,头束红抹额,站在她身后,和她汇报最近军中的动向。
台阶下传来一片惊呼声,内侍手捧帛书,快步登上石阶,小跑至九甯跟前,满脸堆笑,「陛下,喜报!」
九宁哦一声,接过帛书。
是徐州送来的战报。
内侍是从政事堂那边来的,这份战报几位宰相都看过了,大臣们都很激动,周嘉行让送进来给九宁看。
徐州那边打了胜仗。
此前周嘉行拿下徐州,交给得力部下高啸经略。高啸知道周嘉行的目标是河东太原,先将矛头对准蔡州,不断派兵袭扰,并联其他节镇,经过将近一年的征战,迫使蔡州刺史缩小地盘,无力再和周嘉行抗衡。高啸继续吞并周边州县,相继占据天平镇和兖州,黄河以南地区基本在他掌控之中。
周都督和周嘉暄表示会出兵攻打宣武镇,牵制住李元宗的姻亲,黄河以南地区又尽数归周嘉行所有。
河东算是被包围了。
九宁笑道:「果然是喜报。」
午后周嘉行从政事堂回到寝宫,正好碰见炎延离去。
他不知想到什么,道:「我出征期间,让炎延留在长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调动她。」
九宁点头答应,想起一事,「流亡在外的宗室陆陆续续归京,找到一些小郎君,都是远支,从襁褓中的婴儿到十几岁的都有,大多父母双亡,我让人把他们接去兴庆宫养着。」
周嘉行脚步一顿,「派人看着他们。」
九宁道:「我晓得,事情是怀朗和多弟料理的,他们俩办事谨慎。」
怀朗专门为周嘉行搜集情报,处理私事。多弟自从和怀朗一起去过蜀地以后,学了不少本事,目标有了微妙的变化,她现在依旧想当女官,但不是宣读草拟诏书的女官,而是把自己磨成一把刀,替九宁处理一些无法公开的事。
比如朝中有人背地里联合其他大臣想生事,多弟威逼利诱,很快逼问出名单。她心里没有光明正义这之类的概念,只要大臣做的事对九宁不利,她就要阻止。现在朝中大臣见到多弟就打哆嗦,把她看成洪水猛兽一般。
周嘉行看着她红润的唇,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九宁递了杯茶给他,还想说什么,周嘉行接过茶盏放到一边,没有喝,打横抱起她,大踏步往屏风后走去。
外间伺候的侍女见状,面面相觑了一阵,听到里头传出撕扯衣裳的声音,脸上羞红,默默退了出去。
九宁被放倒在窗下卧榻上,他压下来,吻她下巴,双手胡乱地撕下衣袍,唇落了下来。
他吻她,喘着道:「大军明天开拔。」
九宁搂住他,看着他的眼睛。
晚上的时候蒙在被子里,什么都看不到,这会儿外边天色还早,日光明晃晃的,窗前一片雪亮,他眉毛很浓,鼻梁挺拔,手伸到她衣襟前,忽然又停下了。
九宁笑了笑,坐起身,抓住他的手,凑上去亲他的唇。
周嘉行只冲疑了那么一瞬,很快按着她的后脑勺吻她,压着她倒下。
……
第二日,大军出征。
九甯亲手为周嘉行穿上甲衣,「二哥,诸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周嘉行拍拍她的脑袋,「不必担心我。你没事不要出宫,朝中的事交给怀朗他们去办。政事堂有一半是我的人,这些人你可以信任,其他人让李昭去磨。如果朝中有异变,立刻戒严,派炎延守宫门。」
这些事他昨晚交代过,而且说了不止一遍,九宁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她率领文武百官,送他出城。
百姓箪食壶浆,携家带口来送大军。
周嘉行骑着马出现在城门前时,欢声雷动,百姓争相上前为他祝祷。
南方诸节镇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已经上表朝廷承认九宁的身份。九甯采纳大臣的意见,分别封他们为闽王、吴王、楚王,让他们为这个名头内斗,消耗他们的力量,假以时日,南方诸节镇就会不知不觉分裂。到那时再出兵征伐,事半功倍。
现在只需要平定河东,中原就能一统,南方节镇也会老实下来,再收回幽州等地,天下太平。
他们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光明的开始,一个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朝代将要到来。
激越响亮的鼓声和军乐声中,九宁屹立在城墙之上,望着城下黑压压一片的军队。
队伍最后面,马背上的周嘉行回过头,一身甲衣,威风凛凛。
九甯上前几步,笑着朝他挥手。
漫天飞扬的细尘中,周嘉行仿佛对她笑了一下,扬起手中鞭绳,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