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抬抬下巴,“旧的都带回衙门,这钱让村长按人头分配,或是发了钱让他们自己买,或是集体换新。若再有多,权当打扰的费用。”

他也实在没有更小面额的银票了。

况且在他们看来,一把铁鍁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对农户人家而言,农具就是活命的宝贝,平时爱惜着呢。

他们只借了一晚上就给弄坏,人家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肯定要赔的。

但若只赔给有损坏的,其他没得到赔偿的农户心里必然有疙瘩:

这么狠命用了一夜,就算没坏,也有损耗。你给他们赔新的,怎的我们就连个铜子儿都没捞着?

不患寡而患不均,天下大事如此,乡间小事亦是如此。

元培明白了,就笑,“大人做事也忒细致,得,我这就去。”

昨儿出借农具的时候还有几家不乐意,这回得了银子,可不得高兴到天上去!

以后但凡衙门再有点什么事儿让他们帮忙,还不得抢着上啊!

那边张仵作和马冰也收拾得差不多,谢钰过去问:“可有什么结果?”

马冰随手抹了把脸,满是热汗的腮上立刻多了两道泥痕,“凶手很小心,屍体入土前就剥去全身衣物,连根发簪和捆头发的布条都没剩下。”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橙红色的阳光照进她的眼睛里,又明又亮。

谢钰看着,不自觉想起昨儿晚上见的几只猫儿,都是这样灵动中透着野性,面上禁不住泛起笑意。

“死者被埋之前就死透了,没有挣扎的痕迹,所以坑洞和骨架都很平整。”马冰正说着,就见眼前这人唇角弯弯,眼里带了笑,下意识停住,“怎么了?”

谢钰从袖子里取出手帕递过去,“抆抆脸。”

马冰这才记起来忙了一夜,她又跟着张仵作一起反覆下坑取骨,中间不知多少回抬手抆汗,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多谢。”她才要去接,却见自己两只爪子已经看不出原色,衬着前头雪白的帕子,越加显眼。

说老实话,她的手现在比泥坑干净不了多少。

恰巧一滴汗顺着睫毛滚入眼中,又酸又痛,马冰唔了声,才要本能地用手去揉,下一刻,松柏清香便到了鼻端。

“别动。”他柔声道,一手按下她的胳膊。

马冰果然僵在原地。

也不知怎的,她现在脑壳空空,什么线索,什么骷髅,全都被这股雪后青松的幽香卷走。

对帮人抆脸这种事,谢大人明显是个生手,生疏到有点笨拙,但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像抆拭价值千金的古董一样,轻轻抹过姑娘的肌肤。

混着汗水的泥痕被抆去,露出下面年轻姑娘特有的细腻而饱满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

谢钰现在远不似看上去那样平静。

他甚至有些懊恼,有些慌,不知怎么就头脑一热,做了这样的事。

但……感觉意外的不坏。

他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做好。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紧绷,甚至连两排浓而黑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眼珠在下面滚来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