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明语听完叶非的陈述,再一次陷入沉思。他看向窗外,过了好一会,才说:“如果你是黑帮小头目在被捕后会在法庭上说自己是个卧底吗?”
叶非想了想,“不会吧。”
“爲什么不会?”柏明语转头看向叶非。
“因爲我不是卧底啊,法院又不是吃闲饭的,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我是不是卧底了,我实在没必要撒这个谎。”叶非说。
“那答案只有一个,他的确是警察的卧底。”柏明语眼神清澈犀利,放着幽幽的光芒。
叶非是想过这个问题,但身爲一个警察,绝对不能感情用事做些不现实又没有事实根据的推断。但如果按照常人的思维,用排除法来思考,那答案真的就只有一个,尽管这个答案听上去有点扯。
柏明语随意的翻看着卷宗,接着说出叶非作爲一个警察不应该有的无根据推想,“先不谈证据和线索,我想先爲这个案件编织一个合理的故事。如果我是付夏炎。首先,第一审我情绪激动,声称自己是卧底,第二审我却突然改了口供,之后一直保持缄默。这是爲什么呢?既然找不到合理的答案,那我就假设一个可能吧……”柏明语停顿了一下,眼珠一转,继续说:“如果说,我受到了胁迫,而胁迫我的人跟这起涉黑案有着重大的关系,而且背后实力雄厚,地位超然,他们有能力买通或者说是威胁证人,证人爲了自保给出了对方事先编排好的假口供,给我定了罪,让我成了替罪羊,这一切的目的其实相当简单,只是爲了掩盖他们与黑社会勾结的罪行。结果令我意外的是,原本答应顶罪就放了我的家人,却在我入狱不久将他们都杀害了,这令我非常愤怒,发誓对他们展开报复,我利用五年时间制定了一套详细又缜密的复仇计划,在终于成功从狱中逃了出来后,这一计划开始实施,我要一个一个的解决掉那些陷害我的人,伤害我亲人的人。”
听柏明语说完,叶非脸都绿了,他瞪着眼睛看着柏明语,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柏明语笑了笑,“非哥,你觉得我这个故事怎么样?如果我是付夏炎,我可能也会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叶非回了回神,“有时候一个合理的好故事未必是事实真相,警察办案是要看证据的。”
“可有时候证据不到位,就要靠想象力了,你肯定比我懂那个道理:一个好警察一定也可以是个高超的罪犯。只有读懂罪犯的心理,才能更好更快的侦破案件。事实与证据当然必不可少,而想象力的重要性也不能忽视。”他指了指庭审记录,“我的故事也不是凭空捏造,记得上次你拿给我的“5·3”案件的资料吗?我说还差一条线索将它们串起来,这个“1·28”就是连接整件案子的链条。这样串起来,可以得到一条宝贵的推论,那就是证人死亡只是他复仇计划的开始,他有更深层次的目的,而杀人还会继续,如果我没猜错,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些曾在暗中迫害他的人。”
听到这里,叶非抿紧了嘴,心中那团迷雾仿佛被拨开了,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柏明语接着说,“这个故事真实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个方向,尝试着调查当年支配这起案子的幕后黑手,也许不但能抓到这个凶手,还能得知过去涉黑案的真相,这宗案件也就迎刃而解了。如果这条路行不通……那可能就是我这个故事编的太失败了。”柏明语自信的笑了笑,“但我有10成把握,我这个故事相当完美。”
叶非被柏明语自信的表情和口吻感染了,他说的没错,比起大海捞针般的搜索,莫不如抓住那个虽然没有证据却是最大的可能性进行调查,这样的确能省去不少人力物力和时间。叶非看着柏明语,笑了起来,“听你说完,我轻松多了,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做出假设然后去证明,远比一味的寻找线索要有用的多,有一句话说的好: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这句话放在警察办案时,也很顶用嘛!”
柏明语笑了笑,“叶队长孺子可教也!”
叶非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用责备的眼神瞪着他,似笑非笑的说:“没大没小!”
“你年龄是比我大,可我比你脑子好使,智商和知识决定地位,你一遇到难题就来问我,明显是技不如人嘛!要不你拜我爲师好了,我一定尽心尽力的教你,包教包会!学费不多,包我口粮就行。”柏明语一手托着下巴,往前凑了凑,嬉皮笑脸的看着叶非。
大个小伙子耍起宝来叶非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他咳嗽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表,岔开了话题,“今天真是又从你这儿长了见识了,我受益匪浅,这样吧,我改天再好好谢你,手头这案子有点急,我得早点赶回去派人好好调查一下。要不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柏明语不情愿的“哦”了一声,似乎是对没拿到免费饭票感到有些失望。叶非心里觉得不忍,就又点了几个菜,打包让柏明语带了回去。并且一直把柏明语送到寝室门口,柏明语有了点笑模样,叶非才放了心,离开了学校。
柏明语刚进寝室就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招呼正在偷摸打“尾-行3”(经典H游戏)的顾杰来吃东西,顾杰吓了一大跳,连忙关上了显示器,柏明语一脸的不屑,“藏什么?那破玩意我小学就玩腻歪了。”
“扯淡,你小时候哪有这游戏?”顾杰推了推大眼镜框,发烫的脸稍微得到了缓解,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打开包装看了看,“哎呦喂!铁公鸡大出血了!”
“警察叔叔买的,我哪有那闲钱?”柏明语把鞋往床下一踢,扑腾一下倒在床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提起叶非,顾杰立即问他:“哎,对了,那个叶队长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像警察哎,我看他一身名牌,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啊?!”
“你猜对了,他妈退休前是北大教授,他爸是前任市局局长,后来因公殉职,记了一等功!纯种的英烈家属!从小就不愁吃穿,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主。”
顾杰张着大嘴,惊讶道:“这么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情,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干嘛要调查他啊?”顾杰随口问道。
“跟人打交道肯定要知己知彼啊,谁知道他是不是好人?”
“好人?哈,你可真舔脸说,就你最不是好东西!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说说,你除了杀人放火没干过,还什么损事儿没做过?特么半夜去墓地里刨人家的坟,你缺德不缺的啊?小心死了下地狱!”顾杰一边吃一边骂。
“你特么!”柏明语像弹簧一样从床上窜了起来,冲到顾杰身边,一手捂住他的嘴,低骂:“你小点声!让人听见!别忘了这里面还有你一份呢!傻逼!”
顾杰扒开柏明语的手,压低声音说:“柏明语,我告儿你,下次再有这事我可不管那么多,非给你捅出去不可!解剖课上有屍体不好好用,非要去刨屍体玩,妈的神经病!”
“你懂什么!?解剖知识只是基础,人类死亡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任何外物造成的创伤都是需要大量的现场模拟才能得出准确的致伤、致死判断。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需要自己去实践!”
“你实践那个干吗?你又不当法医,又不当警察的!”
“我特么乐意!”柏明语一把扯过顾杰的筷子和饭盒统统扔到垃圾桶里,“去去去,滚一边去,我要忙正事了。”
顾杰瞪着垃圾桶里还剩一半的饭菜,气得鼻子都歪了,他还没吃饱呢!
※
铃铃铃——
寝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顾杰伸手摸起话筒,困倦的“喂”了一声,然后朝柏明语喊道:“孙贼,你电话。”
“说我睡了。”柏明语用枕头盖住头,不悦的低吼了一声。
“他说他睡了。”顾杰打了个打哈欠,刚要挂断电话,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声:
“柏明语!一个月的饭票!”
柏明语像被电击了似的,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他踩着中间的桌子来到顾杰的床上,扯过电话,“喂喂!申学姐啊!有什么事吗?”
“哎呦,你不是睡了吗?”
“没,哪有,谁说的?哦,顾杰这孙子啊,他有梦游症,你不用搭理他。”
“呵呵,废话少说,我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我要认识你哥。”
柏明语愣了一下,立即想到了自己的亲哥,刚想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个亲哥的时候,申小娅接着又说:“中午那个警察哥哥。”
“啊?”柏明语有些跟不上对方思路,“认识他干嘛?”
“废话,还能干嘛?”
“不是吧?他岁数可不小了。”
“是吗?看着挺年轻的啊,再说了,年纪大怕什么,年纪大的男人更有魅力。反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帮我搞定啊,我很急!最好明天就让我见到他!一定要做到啊!听见没?事成了,我包你一个月饭票。”
说完申小娅立即挂了电话。柏明语皱眉看着话筒,觉得有些奇怪。他感觉申小娅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是紧张?动真情了?应该不能啊,哪有那么快的?寝室里冷?也不对啊,现在学校还没给安空调呢,屋里热得跟蒸笼似的,他们都快热出褶了,拿出去就能当包子卖。
“回你床上推理去。”顾杰蹬了蹬腿,打断了柏明语的思路。
柏明语也没再多想,踢了顾杰屁股一脚,回到自己床上,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