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没有经历过那些事的宋司杰压根没听重点,挑着眉揶揄:「你们可真有缘啊,你救了他不说,去云山也能遇着,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会来参加这样的宴会,这也能碰到,啧啧。」
苏锦绣即刻虎了神色瞪着他:「没跟你开玩笑!」
「行行行继续说。」宋司杰嘴上叨着,心里可不这么想,有缘好啊,将来要是谁娶了蓁蓁,他一定要准备身好行头给他防身用。
光看他眼神就知道又想岔了,苏锦绣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有人中途将消息截下,外祖父他们是要吃大亏的!」
宋司杰笑了:「你瞎担心什么,就算是有人截了,你不是也有。」
苏锦绣冷冷看着他:「要是截下消息的是外祖父身边的人呢,即便我告知,你能保证以后不出问题?」
还算是了解这么一起长大的表妹,宋司杰收了笑脸:「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苏锦绣知道以她现在的境况就是知道的多,能说的少,说出口的还得斟酌一番,遂她深吸了一口气撒了个慌:「你记不记得一年前的事,外祖父在关北门外巡查时遭了围截,还受了伤,那次的事不是意外。」
到底是意外遇到起了冲突,还是有人透露了外祖父的行踪他们事先埋伏,这都不好说,但只要能让四哥相信,这件事就可以是预谋。
「记得,不过那边素来不太平,巡查时遇到这样的事并不奇怪,再者祖父他们查了,是当地百姓所为。」
「怎么会不奇怪,要不是刻意埋伏,谁会将武器准备的那么齐全,漠北外资源匮乏,你当那塔坨族有多大的能耐,人人手中都有兵器?」
苏锦绣的反问让他沉默了下来,别人兴许不清楚,作为宋家人他如何能不清楚,那些塔坨人不断来犯是为了什么,锦绣说的话不无道理。
换言之,要真有人将消息泄露出去,怀有异心,那祖父和父亲他们的处境岂不危险!
人命关天的事哪容许去尝试和验证,但凡是有察觉就该即刻准备:「你知道是谁泄露了祖父他们的行踪?」
苏锦绣摇头:「我只知外祖父身边有人包藏祸心,还没查到是谁,原本这件事可以等外祖父回来详问,但施大少爷说太子已经派人将消息送去关北门,我怕的不是消息送不到,我怕的是最后到外祖父手里的,是假消息。」
宋司杰的心一沉,与她对视,想到了一处。
可宋司杰所能想到的坏结果,远不及当年真的发生时惨烈,苏锦绣仔细想过这其中可能发生的事,也许外祖父没收到消息,也许收到的是假消息,那场仗败的惨烈,宋家更是损失惨重,好些年都缓不过来。
究竟是多大的怨恨,要将宋家送到那样的境地。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一路无语。
快送她到苏家的时候,宋司杰才凝着神色郑重说道:「我亲自去一趟关北门。」
苏锦绣松了一口气,她没选错,告诉四哥这件事就会顺利许多。
「小郡王和施家大少爷都是太子的人,他们定是奉了太子之命才会去定北王府参加宴会,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那个叫晏黎的我会找人去查,在定北王府能来去自如的,此人城府必定不浅,你不要和他接触。」
「还有那云山,下回再要出去先告诉我一声。」宋司杰说了一半又改口,「不行,你也不是听话的人,我还是替你寻两个身手好点的人过来,出去的时候带在身边,我也好放心。」
宋司杰一连吩咐了好几件事,苏锦绣默默的听着,特别想念四哥在自己耳边唠叨的样子,就如现在这样,明明是宋家最小的一个,却操着一大家子的心。
马车一停,苏家到了,苏锦绣跳下马车,转过身去看他:「四哥,你就不问问我从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傻瓜。」宋司杰笑了,抬手轻轻揉了下她的书僮帽,脸上却多了些许疼爱,「若是重要的,你会瞒着我么。」既然不说,那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也就没有问的必要。
苏锦绣微撅起嘴,鼻头酸酸的,难受的想掉泪。
到嘴边的话却成了互怼:「算你识相。」
「行了,快回去吧,记住我说的,不可以一个人偷偷去定北王府。」知道她胆子大,什么祸都能闯,宋司杰又敲打了她一遍,「要不然被你爹知道,往后我就只能去你家佛堂看你了。」
总是温情不过三秒,苏锦绣瞪着他,乌鸦嘴:「快滚!」
无声的笑意在他脸上肆意扩大,像是将回了一军,特别的得意。
苏锦绣目送马车消失在拐角,转身走上台阶,笑骂:「幼稚。」
………
回到如沁轩已经亥时过半,李妈担心她回来饿着,准备了宵食,沐浴过后苏锦绣靠在卧榻上,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听冬罄说这两日湘菲院那儿的情形。
「之前表姑娘隔两日就会去厨房里做些点心吃食,这几日都没见着。」
「夏至姐姐倒是出去了两趟,买了不少绣线回来。」
「值夜的婆子说,昨夜亥时还见湘菲院里的灯亮着,不知道表姑娘在忙什么。」
从西市回来后刘莞儿就一直待在湘菲院中没有出来,苏锦绣大抵也猜得到她是在为去林府做准备,可这连门都不出了,夜里还挑灯忙碌,未免夸张了些。
「你去和王管事说一声,明天去药铺里买些大药,炖汤给表姑娘补补身体,别累坏了。」
「我这就去。」
冬罄出去后,苏锦绣漱了口躺到床上,可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苏锦绣的脑海里全是今晚定王府里发生的事,外祖父的事已然让她意识到,许多事情并不像她当初看到的那样,而施正霖的话又让她想不明白。
想破脑袋苏锦绣都没办法将这件事前后串联清楚,总不至於是因为她没有求赐婚,皇上才没有赐侍卫。
可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而最令苏锦绣纠结的,是十二月初施正霖会再去一趟去邺池。
那件事她只知道大概,还是他回来之后才知晓的,他们在去邺池的途中夜宿在一个村子里时遭了埋伏,安全离开后顺利抵达邺池,没出什么意外。
施正霖当时说的轻描淡写,苏锦绣却能想像的到情况的危急,要不是林牧在他身边保护,绝不可能有命离开。
可现在,谁去保护他。
苏锦绣翻了个身,在床下陪夜的清竹听到动静,轻声问:「小姐,您是不是渴了?」
「没有。」苏锦绣趴在绣枕上闷闷道,半响,她伸手掀开帷帐,低头看清竹问,「清竹,我问你个问题。」
「小姐您说。」
「假如,有个人与你有仇,你打定主意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但他又是个好官,在你得知他有危险,你会怎么办?」
「多好的官?」
「……应该是很好很好的官吧,救了许多百姓。」苏锦绣想了想那些年施正霖做过的事,年少时就解决邺池水患,新皇登基后他力排众难,辅佐皇上推出了许多新政,让不少百姓免於颠沛流离,又鼓舞皇上革新赋税制,使得当时大旱年下百姓依旧还能得以温饱。
清竹认真想了想,抬起头问:「很危险吗?」
「……很危险……也许会死。」
长长的沉默过去,清竹特别严肃的给了回答:「我会想办法告诉他。」
「那如果,他不信呢。」
「那我会想办法帮他,不过既然我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我也不会让他知晓。」
苏锦绣躺了回去,看着床顶,声音幽幽:「难道不该是生死由命。」
「可要是他死了,受苦的人更多,我小的时候家里闹灾荒,没粮揭不开锅,爹娘为了不饿死弟弟妹妹,狠心把我卖给了牙婆子,可那灾荒一连闹了好几年,我娘和我妹妹最后还是饿死了。」
清竹被卖的时候才五岁,在牙婆子中经手过一年后被卖到了苏府,因为家里逃荒,彻底断了联系,过了好几年她才得知家里就剩下了爹和弟弟:「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朝廷是有给赈灾银两的,可那些银子没等分到村子里就已经所剩无几,几个铜板根本买不起当时的米,如果那时候县老爷行行好,不要贪那么多,也许她们不会死。」
苏锦绣怔了怔,半响才缓缓叹了声,清竹都看的如此清楚。
那她到底是救还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