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妩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几分安心的笑意。信步走到梳粧台那边,从首饰盒里将上次皇上留在这里的玉佩取了出来,放进了衣袖里。顺便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发髻,便带头出了殿门。
轿撵一路摇晃到龙干宫,李怀恩早就等在外头,正来回踱着步子。远远地瞧见了沈妩的轿撵,脸上焦急的神色一闪而过,变成了几分欣喜。
“奴才见过姝婉仪。”他立刻弯身行礼,语调都带着几分上扬,似乎看见了救世主一般。
每回姝婉仪都能化解了皇上的暴脾气,或许这回还管用。虽然这次的难度比较大。
“婉仪,您可来了。奴才跟您说几句,皇上方才勒令御膳房送了酒来,此刻在内殿喝闷酒呢!他一喝酒,心情就不太好,您悠着点儿。”李怀恩边快步在前面带路,边语气着急地解释了几句。
沈妩一听到皇上喝了酒,秀气的眉头便挑了起来。正如李怀恩所说,皇上很少喝酒,除非必要设宴之时,才会沾一点。他总认为酒会误事,可是现如今竟是把酒喝上了,就证明他此刻的烦躁程度,已经需要借酒消愁了。
“李怀恩,你既想让本嫔安抚皇上,就把话说清楚了,皇上究竟是怎么了?若是我掌控不好,兴许下回就再也进不了龙干宫了!”沈妩轻轻眯起眼眸,面上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语气也冷了下来。
李怀恩不敢多耽搁,只隐晦地说着:“因为斐小主的不惜命,让皇上想起后宫中,那些想活却不能活的女子。”
沈妩的心头一惊,她的脸色立刻变了。李怀恩自是知道她已经猜出了皇上的意思,便轻轻冲着门前挥了挥手:“婉仪,您还是进去吧,皇上在等您呢!”
沈妩不再耽搁,勉强收敛起心神,推门而入。
整个内殿里,只有皇上一人趴坐在小桌边,伺候的宫人早就被撵走了。室内散发着一股龙涎香和酒香的混合味道,男人早就没了往日的威仪和愤怒,而是毫无形象地弯着腰,侧脸枕着左臂,慢悠悠地倒酒,一杯杯往嘴里送着。
“嫔妾见过皇上。”沈妩轻轻俯身行礼,脸上带着几分叹惋的神色。
齐钰并没有让她起身,却是抬起头,一只手举着酒杯,轻轻眯起眼眸,似乎在看向酒杯里的酒酿,又似乎透过那酒杯在观察沈妩一般,目光迷离。
“听说爱嫔今儿打人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语调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寻常的问候一般。
“回皇上的话,是。嫔妾打了斐小主一巴掌。”沈妩再次福了福身,柔声回道。
齐钰转着手中的酒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挥了挥,便让沈妩起身。
“许衿虽身为嫡女,也的确属於新贵的势力,但是爱嫔为何如此着急,就冲着她出手了呢?”男人手中的酒杯停了下来,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捏紧了酒杯,眸光直直地看向沈妩,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要她就一个准确的答案。
沈妩心头一惊,面上却没有慌张,而是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的眼眸。
忽而她扯着嘴角轻轻一笑,娇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像是一汪清泉一般,沁人心脾。
“皇上说笑了,嫔妾若是真有这通天的本事儿,只随便打人一巴掌,就让那人甘愿赴死。那嫔妾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替皇上排忧解难,专打惹您不高兴的人了!”沈妩脸上的笑意十分柔和,像是自嘲一般。
“至於嫔妾为何要打许小主,想来储秀宫的姑姑已经向您禀报过了。嫔妾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沈妩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解释了两句。
皇上又提起酒壶倒了一杯,脸上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淡淡地说道:“放眼整个后宫,当属爱嫔的嘴巴最会说了。若是专打惹朕不高兴的人,爱嫔就是头一个该被打的人!”
男人的话音刚落,便扬起脖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吞咽的动作带着喉结上下滑动着。
沈妩自然不好接他的话,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倒是皇上再次开了口,他低声道:“后宫中的女人,无非为了两样东西而斗。一样是爬上中宫皇后的位置,另一样是别倒楣地做了绵延子嗣的工具。当然几乎所有的人都期许着前者,惧怕着后者。如果让爱嫔来选,一生无子的皇后和育有皇子的宠妃,你会要哪一样?”